墨鬼

　　周菲菲是周董跟他老婆在他四十岁才生下的女儿，两人平日里对她，都是极其疼爱，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因此也养成了她张扬不知收敛的个性。她的意识里，在这个世上，没有东西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

　　求而不得这几个字，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也不可能出现。

　　一屋子的人刚坐下，周菲菲就娇嗔嗔的对着周董抱怨。

　　“爸爸都是你，害得我刚刚的问题都还没有问完呢~”

　　周董开始一脸懵，反应过来才又笑呵呵的反问：“怎么？我们菲菲还有问题要问呢？那看来还是我这个爸爸进来的不是时候？”

　　“可不是。”周菲菲骄傲的挑眉，理所当然的摆着眼。

　　“哈哈哈。”周董纵容的大笑，对着众人说：“那各位不介意让我们菲菲先问个问题吧？”

　　“不介意不介意”

　　“怎么会，周小姐尽管问。”

　　“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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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辈分，论地位，在这间包厢里，周董说是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大家附和都来不及，还怎么可能拒绝。

　　张整向往这种特权，内心对未来的人生巅峰抱有十分的憧憬。

　　周菲菲倒是没觉得哪里特别，理所当然的再次看向张整。

　　这会儿，他倒是也没再可故意避开她的视线，他知道，她对他，似乎是感兴趣的，而这种兴趣，正是他期盼的。

　　“张先生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投的项目为什么笔笔都中，是不是有什么技巧？”

　　这包厢里一群人精，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顷刻就明白了这位周小姐的意思。这大集团的大小姐什么场面什么名人没见过，会平白无故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看上他了。

　　要说张整这人吧，在男性里偏白的肤色，协调的五官，说起来也不是品貌非凡，顶多算的上清秀，旁人若是不特意表明他这人的品格，看着倒是有几分小白脸的倾向。

　　之前在业界就是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小人物，可最近连着莫名其妙做了几个大项目，一鸣惊人，简直就是黑马。这大小姐会忽然看上他，也不是无迹可寻。

　　张整早就抛弃了几分钟前对这位高权重的周小姐的误解，从里到外换上了一副谦和有礼的皮囊。

　　“周小姐说笑了，没有技巧，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谦虚的退让，让周菲菲愈发有欲望探索。

　　“是嘛~那张先生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这运气，该怎么把控呢~”

　　张整没有继续接话，在人看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温和而不显尴尬的笑笑，尽力将欲拒还迎运用到巅峰。

　　他知道，他越是不说，这位周小姐便越会不由自主向他靠近。她骨子里征服别人的渴望是根深蒂固的，越是挣扎，越是深陷，他无法拒绝现实的诱惑，她亦不能挣脱思想的枷锁。

　　而一切，正如他想的一样，周菲菲对眼前这位打从一开始就对她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排斥的男人很感兴趣，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要让他在她的身下现出原形。

　　一场属于两人的博弈，无声的开始。

　　周董看得出自己的宝贝女儿对眼前的年轻男人很是喜欢，因此谈话间，会故意将话茬扔给张整，好看看他的表现。

　　周菲菲抓住机会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时不时会问一些合作外的话题，张整一如既往的收敛。
　　他就像一堵破天的城墙，让人寻不见出口。

　　周菲菲在受到来自张整第四次无声拒绝的挫败后，终于压抑不下心中的急切，甚至想直接明示他，端起高脚杯，准备实行她最后一次的进攻。

　　可是她嘴唇才微张，包厢内正好响起清脆的手机铃声，她甚至不耐的想要骂人。

　　张整感受到口袋里明显的震动，于是拿出手机。

　　陌生号码。

　　犹豫了片刻，还是向众人点头致歉，然后扭过身，接起电话，小声的开口：“喂，你好。”

　　周菲菲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他，她眼看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到疑惑，再到最后的惊讶。

　　预感告诉她，有事。

　　果然，张整刚挂电话，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周董，老总，抱歉，家里忽然发生了点事，今天我只能先失陪。”

　　如此重要的商谈，要不是真的遇到紧急的事情，是不会有人先走的。

　　周董倒是不在意，依旧是一副笑脸，打趣道：“没事没事，看张经理这么着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早点去解决了也好。不过…下次要是再有机会，可不能先走。”

　　“肯定肯定。”

　　张整对着众人再次表示歉意后，拿起外套，直径走往门外，中途借着余光扫到了周菲菲疑惑的表情，打消了内心的顾虑，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包厢的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周菲菲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跑了。心中的急切化为无尽的懊悔，一口气就闷声憋在嗓子眼，堵得慌，让人喘不过气。

　　她为什么不早一点下手，断断续续拖了这么久，她就不信这个男人真的有办法不对她动心。

　　调整好心态后，她抿了口酒，对着众人像是无意的问道：“张经理的家里有困难吗？走的这么急？”

　　其中一人抢着回答。

　　“他现在家里就一个老婆，能有什么困难，估计是老婆有事找他吧。”

　　老婆？他竟然结婚了……怪不得……怪不得会一直对自己躲躲闪闪，原来是这样。

　　心中的许久的问题被解开，周菲菲算是松了口气。

　　“这样啊……”

　　她就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东西是她真正得不到的，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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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挂断电话，确定了那位周小姐依然对他没有失去兴趣，便急忙忙的走下楼，找到车子往医院驶去。

　　当他见到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李珍的时候，她还处在昏迷的状态。

　　她脸色苍白，他却没多看一眼。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医生护士，忽视了坐在她病床旁的那位中年男人。

　　值班护士刚好从门口经过，张整看见后，三步并两步走向她。

　　电话里医院的工作人员联系到他，说李珍出了车祸，大出血，恐怕保不住孩子，让家属赶快过来。

　　保不住孩子？李珍怀上孩子了？

　　张整一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始是错愕的。这两年，他跟李珍相处的时间不多，性.生活更是少的可怜，有时候几个月才一次，虽然从未使用过安全措施，但怀孕的几率不大，更不要说她从没提起过她怀孕。

　　护士被张整忽然的拉住，吓了一跳，手里的记录本差点脱手，然后听见眼前的男人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孩子怎么样了？”严肃而紧张。

　　护士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孩子？什么孩子？

　　“孩子……？哦哦，你是1313床李小姐的家属吗？”护士反应过来，连忙回复。

　　“是。”张整点点头。

　　护士的眼中带了些惋惜，说道：“李小姐出了车祸，送来医院的时候大出血，医生已经尽力了，但是失血实在过于严重……孩子两个月，没保住，请不要过于悲伤。你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没保住……两个月……这几个字在他的脑内不断盘旋，张整听不近其他任何的话。

　　护士见他悲伤模样没再说话，抱着记录本默默的走开，平日里看惯了这些意外事故，除了表示无奈和遗憾，其他的也帮不上忙。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还会再有孩子这句话对于张整来说，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

　　他和李珍结婚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孩子，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要，想过二人生活，只是因为，他没办法要。

　　有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包括李珍，他甚至想过把它带入黄土。

　　那就是……他天生精子活性极低。

　　一开始他以为，低只是概率问题，日子久了总会有的。但是后来，经过一年又一年的蹉跎，他终于明白了，“极低”是何种概念。

　　那是遥远绵长等待后的无果，是无边深海漂泊之后的死亡，是缓慢的绝望。

　　漫长岁月的流逝，如果有人问，他对李珍的爱还剩多少，那唯一可以形容的，就是浩瀚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但孩子，他始终是想要的，无论和谁。

　　人们总是调侃的保大还是保小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带着一线渴望赶到这里，得到的结果却不是他期待的。

　　心里的失望骤然弥漫，侵蚀了思绪，他的背脊弯曲，像灌了铅的身子、脚尖一寸寸的转。

　　回头望向李珍的病床，她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

　　可他的眼底，只剩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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