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鬼

　　两人四目相对，周身的气韵与嘈杂的赌场大相径庭。

　　她的发丝在空气流通的室内轻微飘动，双瞳墨黑，映射着他的身影，那纯正的黑色似乎连光都无法融进，却想他将他吸入，宛若深渊。

　　嘶——

　　脑内一晃而过的陌生片段，使得他脑后神经一搐。

　　他的眼神微闪，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错愕，片刻过后，轻笑道：“姑娘，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啦。”

　　“我像是开玩笑？你有任何愿望我都能够帮你实现，代价只是几滴血。”一字一句，尤为认真。

　　乖乖，小家伙，怪吓唬人的。

　　瞟了一眼她，见她站立在一旁，仍旧直勾勾盯着他，一副无动于衷样，便继续随意道：“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没啥愿望。哝，拿卡的地方我已经跟你讲了，你自己去弄就成，我就先走了啊，你自己好好玩，时间也不早了，玩儿完早回家，早安全。”

　　吕祭笃定的说：“你不信我。”

　　“额……也不是不信，总之我的确没有愿望想要实现，或许你可以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我这儿的确没需要。夜晚时间珍贵，先走了啊。”自己平时不说舌战群儒，也是个辩口利辞的，敢情碰上这么个古怪的女人，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

　　可怕可怕，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漂亮女人尤甚。

　　男人尝试着跨出去两步，回头，吕祭没动，于是嗦了嗦冲锋衣后的连帽，转身就头也没回的融入进喧闹的场子。

　　他承认，他本来见她如此漂亮，又是独身一人，孤立无援的，许是第一次来这儿，没见过场面，的确想救下然后顺道带着一起晃荡的。毕竟他日常发慈悲的次数屈指可数，白天发了一次，也不差晚上再来一次。

　　可这小妖精一样的女人一开口就是如此邪乎的话，着实将他内心少许的忌惮给轰了出来，他混荡这么些年，古怪奇异事件遇见不少，沾血这门道，绝大多数没好果子，鬼怪邪术这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辛辛苦苦几十个日日夜夜，才从王水山手上捞到十万，加上从王梓佳母亲那拿来的三万佣金，也才十三万。

　　有钱赚也得有命花才行，掂了掂自己手上整好十三万的筹码，嘴角溢出一抹痞笑，随意的窜进一桌人群里，开始挥霍起来。

　　吕祭的眼神一直紧锁跟随那个方才“救”了她，现在在赌场内游走的男人身上。

　　纵然他今日着装有变，也无佩戴眼镜，但吕祭确定，她见过他，在一个深夜的街旁，擦肩而过。

　　可那时，他身上并未散发出如此诱人的香气，她敢保证。不然，早在当时她就已经下手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或许是短暂的几个月中他的心性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许是存在其他隐秘的原因，虽然她一时半会儿还解释不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此刻想得到他血的打算。

　　凭吕祭的本事从一个凡人身上弄些血下来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那该死的墨砚只认心甘情愿之人的血，她若是强行抢夺，定会适得其反。

　　吕祭准备按照他的指引先去前台领通行卡，顺便弄了点筹码。

　　给她卡的服务生娴熟的登记完后，毕恭毕敬将卡递出，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吕祭伸手接过卡，听到他说。

　　“您这么美丽的女士，今晚没有男伴儿吗？”

　　“……”她眼神扫向场内，回头看向服务生。“有的。”

　　“不知是哪位男士如此好运，竟有幸让您这般美丽的女士相伴。这是本人额外赠送您的两枚筹码，祝您今晚在此体验愉快。”

　　“谢谢。”

　　拿了筹码，她并不急着去赌，原本也不是为了赌才来，而是依旧默默的跟随着那个男人。他去转盘，她也跟去，他去赌牌，她就默默站在不远处观望。

　　渐渐的，吕祭的眉头难得有丝微皱。

　　这人熟谙的嘱咐她去领通行卡的样子，吕祭以为他该是赌数很厉害的赌徒才对。没想到却是个庸才，才不过一小时的时间，他已经输去大半的筹码。

　　正常人输到这份上总该有点情绪，可他似乎还赌的不亦乐乎。

　　“喂，我说疯子，你这赌运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同桌的赌客一副与他相熟的态度调侃。

　　闻言，黑衣男人将手中的纸牌摊于桌面，满面春风。

　　“你看，我这牌这么好，这局肯定稳。”

　　“呵呵，那可不好说。”说着，荷官将庄家的牌翻开。

　　同桌的人嗤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疯子，我看这赌场，也就你送钱送的最勤最快。”

　　实际上，他手中的牌面在赌桌上已经算是极好，只是开了一晚上没开出的Blackjack却在此时出现，除了说他赌运差，观看的人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众人摇摇头，惋惜的望着当事人，本以为他输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翻身，没想到还是被压制一筹。

　　可他不哀反自嘲道。

　　“哈哈，送不送钱我是不知道，这赌场克我倒可能是真的了。”

　　赌客乐笑道：“哈哈哈哈，我看，全赌场，也就你输成这样还能嘻嘻哈哈的了。”

　　被唤疯子的人挑眉靠向椅背，打趣道：“不嘻嘻哈哈，难道让边上那些个壮汉拉近小黑屋啊？我这贱兮兮的小命可宝贝了。”

　　“哈哈哈哈哈哈。”

　　吕祭将这赌桌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似乎...真的对输赢毫不在乎。

　　又开了两局牌，不出意料的，他仍旧在输。

　　第三局开局前，赌桌上的荷官换人。

　　吕祭走到在整理袖口的荷官身旁，递给他一枚数额不菲的筹码。

　　脸上挂着轻笑，声音淡漠：“刚才那桌那黑衣男人经常来？”

　　在赌场干活的，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这眼前拦住他的女人长得实在是夺目，一时间，他错愕的陷入呆楞。

　　吕祭见状，不解皱眉。

　　荷官反应过来，回望了一眼还在赌桌上玩乐的男人，赶着回答道：“你说戈疯啊，他是这赌场里的常客了。

　　“戈疯？”她记得，他该姓……沈。

　　哼，他果然......

　　“是啊，戈疯，疯子的疯。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这名儿奇怪，可日子长了，倒还真觉得他是人如其名，挺疯一人。我刚来这上班的时候他就在了，算是我们这儿的老顾客了，平时不常来，一来就是带着一笔不菲的钱，几乎每次都是输个精光后才走，然后过段时间又回来。”

　　吕祭侧着身子，点头。“他一直都在输？”

　　“也不是，之前来的时候偶尔也会赢，但最后还是会给他输回去。赌徒性格嘛，肯定是想赢回来，结果得不偿失。现在赌上瘾了，想戒也戒不掉了呗。”这荷官的语气说着说着变得怪味儿，在他看来，这肯定是个被养坏了的富二代，成天净想着攥了钱在外挥霍。

　　吕祭将他的话听听过，却并不认同。这人的确如同常人一样一直在赌，但与周边的赌客相比，他的神色自若，举止落落，并没有给人丝毫上瘾的状态。他平局的时候毫无反应，反而是输的时候总是异常兴奋，像是在......享受。

　　吕祭又给了他枚筹码，转身便走。那荷官握着手中的筹码，想追上去继续聊却又不敢，犹豫再三，盯着美人离去的方向，只好作罢。

　　吕祭回到了那张赌桌，新的一局即将开始。

　　这次她不作为一旁观看的人，而是旁若无人，优雅的绕着赌桌，指尖划着实木的桌沿，寻见一张空椅，顺势坐了下来。

　　长而黑的发丝打落在赌桌上，轻垂的眼眸显露半颗黑色的瞳孔，吕祭坐定后，缓缓抬头。

　　戈疯扭头，恰好能对上那透着清冷的侧颜。不由的吞咽，默默感叹道果真是妖精。

　　赌场的客人是以男人和富态的夫人们组成，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大多只是陪在一旁，在赌桌上参赌的并不多见。

　　因此吕祭的行为引来不少人的围观，原本不大的地方，硬生生堆满了人。

　　戈疯只当是碰巧遇上一桌，没把刚才要血的事儿放在心上，轻靠过来，关切道：“会玩21点？”

　　吕祭摇头，“不会。”

　　戈疯一怔。“不会还敢下来？”

　　吕祭的眼神瞟向戈疯，桃花眼一眨一眨，墨黑的眼珠子定定的朝向他，旁人看来只觉得她是无知者无畏。

　　“你一直输，不是也敢继续吗？为什么我玩儿就不敢了？”带着一丝倔气扭过头，吕祭小声抱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道。”

　　戈疯听完一想，细想她说的也对，可心里莫名其妙就有点膈应烦躁，她什么也不会，下来不是白白给人宰吗（明明自己就在被人宰）。

　　被怼的无话可说，盯着她看了会儿，戈疯最后小声道：“手上拿的牌不能大于21，不然就爆。头两局少压点，摸清楚规则再压。”

　　莫不是已经在赌桌上，戈疯这架势像是想把人教会了再玩。

　　吕祭没再看他，只是眼角的余光偶尔会扫到他，透着探究的深意。

　　想要名正言顺得到血，她得尝试着去接触这个人，让他心甘情愿的给。

　　赌桌上的人已坐满，荷官还在一一确认新来赌客的通行卡。

　　赌桌旁围满了人，肩擦肩，原本拥挤的空间被人硬是推搡开，随即而来的是讥诮的声音。

　　“呵，我还当是多清高，还不是照样得跟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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