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当然。”范忠卫手指夹着烟摊摊手。“我们说了半天还是绕来绕去的废话不是？我觉得你要冲上来给我一下了，我这老身子骨可抵不了当兵的一拳头。”范忠卫没有要把烟灭掉的意思，反而把一包还有一大半的中华给甩了上来，一副要把它们全部干完的意思。
　　“不抽？”范忠卫把烟推过去了点。
　　“以前部队里不让抽。”林北面色不变。
　　“让你不抽你就不抽？”范忠卫故意扯东扯西观看着林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特别爽。“好吧，你想听什么？我为什么听周季田的去抓石立？我为什么相信他毫无证据的口头解释？我为什么对周季田特别照顾？恩？还有什么？”
　　“都有。”林北倒是毫不客气，“不如简单一点说你做的所有这些跟周季田沾边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说得这么难听。”范忠卫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是谁在求谁说啊，就跟我多想说似的。”说完又瞟了一眼林北，他的头顶都有烟雾升华而起了，于是停止了无力的调侃，咳了一声稍稍微正经了几分。
　　“恩，突然叫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范忠卫眼神飘忽，是真的开始回想那些多年未触碰的解释与缘由了。
　　“我第一次看见周季田，他只有九岁。就是他父亲被查处的那一年，在那之前就见过他了，那个时候我是检察院里最年轻的检察官。”
　　“？”林北不明白了，那个时候就是检察官了？
　　“看不出来是不是？哈哈哈哈哈，我都五十三岁了，操持童心不易变老，不像你年纪轻轻皱着一张脸很快就会变老的。”林北后悔自己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了，给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老男人炫耀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让他正经了一点。
　　“后来第二次见到他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法院，当时是我负责的周正海那个案子。所以周季田觉得我长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毕竟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范忠卫停下来所有的表情和动作，整个人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这就是原因，你想知道的所有的答案。”
　　“这算什么。”林北不理解了。
　　“周季田是个很好的孩子，从小到大不惹事很努力成绩也挺好，只是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他妈妈自杀的那天起就变得更加沉默。不说话不笑不闹，母亲下葬的时候也没有哭，一个人好像就封闭了起来，时不时把手伸出来摸一摸阳光又马上缩了回去。我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会从这个世界脱离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索性这孩子一直还有理想，想进检察院，所以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不论如何还会努力去生存，我就把他送到了另外的城市去了。”
　　林北瞪大了了眼睛，原来周季田一直以来都是依赖的眼前这个人。
　　“换一个新的地方，更有可能获得一场新的重生。他没有蜕变却也有了改变，就像一只小毛虫终于不是为死而生，而是悄悄地开始变成了蛹。只要有方向，他就能给自己奔跑的力量。”
　　范忠卫瘫软在椅子上，“我是不会请你吃晚饭的。”林北闻言眯着眼睛看窗外日落的阳光明媚地跳到地板上，暖红色的光线反弹起来打在他的眼角，痒痒地刺痛着像在享受免费的针灸，心脏也跳的起劲，咚咚咚，周季田，你在干什么呢。
　　“别担心，太阳在下落而已，离天黑还有很久呢。”
　　“你不是觉得我对周季田很好吗？”范忠卫移回视线落在林北的脸上，看着他也慢慢回过头。
　　“还不够呢。”
　　“我让人把他从孤儿院带出来，以好心人的身份支助他念书、生活到他十八岁，他没有关系想考公务员比较困难况且他父亲还有黑历史所以我拉了他一把，他不想参加任何应酬也是我授意同意，只有那一次当然也是我安排他来见我的。所以这一次他来找我，我重新去调查这个案子，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不合理，我问的不是你对他有多好，我想知道的是原因。”林北攥紧了衣服心里更加没底了，为什么他会对周季田付出这么多的帮助呢？当然完全不合理啊。
　　“原因？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想不明白吗？”范忠卫闭上眼睛。“真是愚钝，过人。”
　　林北不满意的跷起了二郎腿，自己真是应该给这老头点颜色看看。
　　“我被打动了不行么。”范忠卫语气立马又转了个弯。“因为觉得好像在我的手上毁了这个家庭，因为这个孩子的执着和勇敢。遭遇了家庭的变故外人的羞辱，整整一年他只是沉默而已，他很懂事很懂事，只是守着他的母亲并且从未放弃过希望。重新来过的希望。”
　　“他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生活逃避了怯懦了甚至于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同时也放弃了这个才十岁的孩子。自私地不管不顾，将他放逐了。我没有要嚼死去的人的口舌，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你不也会这么想么？”范忠卫叹了一口气。“他的妈妈没有错，换个位置想一想，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心理压迫说不定我们一时冲动都会做出同样的蠢事出来。只是在周季田的面前，都显得太过于脆弱了。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很软弱，好像又爱哭，但是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样的厄运降临他却都安然挺过来了。”范忠卫鼻子酸红，啧了一下嘴巴。
　　“我一直在想，对他来说这到底是幸运还是灾难呢？”
　　“说不清楚，命运就是这样说不清楚，玩弄你，又被你玩弄。他不属于上帝不属于其它任何东西，同样也从来不属于你。我们没有服从，他也没有被掌控。”林北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撑住有些痛的头，同样也放空了记忆。
　　“年纪轻轻倒是懂的不少嘛。”范忠卫好像永远不能放弃调侃。
　　“这又不是年纪决定的不是吗？”林北“愚钝”地抬了头。“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呢，周季田说那段时间她都决定要重新开始了。”
　　“不知道。恩，自杀的那天她被餐厅辞退了，好像也被同事知道了她丈夫就是那个贪污犯。”范忠卫夹着烟站了起来。“至于二者有没有因果关系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触动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压力，也可能让她记起了之前心底的一些事。你知道的，谁没有过去？”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北一眼，很是讨打。
　　“……扯远了，你还是没说原因。”林北死揪着不放，仅仅如此，因为同情，因为周季田身上的希望，范忠卫是这么好的烂好人？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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