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作者:谢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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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见你


      这日,李祝雇了几个壮汉,闹上了王爷府来。隔着三重门也能听到他鬼喊鬼叫:“叫你们王爷给我出来!”

      壮汉虽壮,却不如李祝底气足有气派,虚虚地附和着道:“出来嘛,出来嘛。”

      李祝:“……”

      早前李祝是想从巡防营叫两个人过来帮他站街的,也叫来了两个人。他们只听说要闹事,没听说要闹谁的事。等走到王爷府门口,看见圣上御赐的匾额便翻了脸变了卦。

      两人纷纷劝道:“您和六王爷街头打架巷尾和的,叫我们过来闹一通实在没有必要,这不是伤了您二人的和气吗!”李祝刚想说“我同他有什么和气”,便见着两人夹着尾巴跑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还是保命要紧先溜为上。

      李祝恨这两个没出息如此胆小怕事,便去了闹市口撒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可算弄来几个壮汉。哪晓得又是这么些胆细之辈,温柔程度不逊于建春街四楼门口的招着帕子的姑娘:“过来嘛,过来嘛。”

      分外油腻。

      不过油腻也有油腻的好,总算把里头的晏适容快恶心吐了。

      晏适容丢了耳里塞的棉花,还是觉得这厮聒噪得很。每回只要自己一惹着他,他便敲锣打鼓,恨不得整条街都出来给他评评理。

      晏适容叹了口气,刚想要人把他请进来,只听“嘭”一声,影一落,李祝翻墙进来了,不得其法摔了个屁股朝天。

      晏适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却见李祝拍了拍屁股,装作没事人一样走了上来,劈头盖脸一句:“六王爷,有你的啊。”

      晏适容一听这称呼,便晓得李祝是动气了,寻思着自己这整个七月都循规蹈矩未出丝毫差错,想不通哪里惹到了他。

      晏适容折扇一摇:“还请李小侯爷不吝赐教。”

      李祝却不吃他讨好卖乖这套,问他道:“全京城都在讲我和那个东市的屠夫有一腿,是不是你干的?”

      闻言,晏适容强憋着笑,嘴上却否认道:“不是我干的。”

      李祝将他折扇一抢:“好你个六王爷,少给我装糊涂了。”

      晏适容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祝恨声道:“本小侯爷含辛茹苦给你那本《桃李录》拉扯长大,替你挡灾避祸,你便是这般对我?拜你所赐,现在那屠夫王逢人便说我仗势欺人,欲对他行不轨之事,京中屠夫与他同仇敌忾,已无人愿卖我备武侯府猪肉了。”

      晏适容眼睛一转,只好说:“那你便来我这王爷府吃肉吧。”

      李祝一乐,正中下怀,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双筷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晏适容:“……”

      文娘得知李小侯爷来府,特意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桂花鱼条,金黄焦香,外酥里嫩,李祝馋得大快朵颐,只说要花高价挖晏适容厨娘的墙角。

      晏适容:“拉倒吧你,你们备武侯府都已经没人敢卖猪肉了,文娘一过去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祝脸都给气歪。

      吃着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李祝道:“这些日子,吴骁进宫勤快,皇上给他赐膳,也就客套问问他好吃不好吃,哪知他说那桂花鱼似臭非臭,是御厨不用心了,建议皇上重罚他们。”

      嚣张至极。晏适容暗忖。

      “没办法,他官大功劳大呗。”李祝道,“现下他在朝中恃功卖老,竟还颇有声望,谁都不敢招惹他。不过薛措倒是同他走得还蛮近,到底是父辈有些渊源罢。”

      晏适容停下了筷子,“皇上怎么说?”

      李祝摇了摇头,“看不大懂。”

      适时承贵过来与他耳语一番,晏适容眉头一蹙,对李祝道:“吃完了便回去。”

      李祝也晓得这人要送客了,于是麻利地拍屁股走人。这么多年,小王爷对上薛措的事便会手忙脚乱。若说他不晓得晏适容那些心思,那么这些年兄弟当真白做了。

      《桃李录》是他拟的,但这册子却是为了给晏清看,看看他弟弟是多么风流浪荡,平庸无能。一心寄托于风月的人,自是谈不上什么威胁了。

      可李祝晓得,晏适容远比大家看到的要聪颖敏慧许多,先皇怕他日后招致事端,为他皇兄所不容,还赐下一块免死金牌。

      晏适容回了书房,新送的信压在桌案上,晏适容越看,眉头蹙得更深。他思忖了许久,终是提笔写下几封回信。

      那信便从白天一直写到晚上,厚厚一叠,封了几封,叫承贵派几个脚程快的赶紧送去各州府。

      承贵接过信,看着晏适容发白的嘴唇,于心不忍道:“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罢。”

      晏适容不在意地招了招手:“已经七月了。”

      承贵脸上煞白一片,嗫嚅道:“爷……那人还是没有音信。”

      “算了。”

      承贵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图纸,递了过去。

      晏适容看后眉头蹙得更深了,“你不必再为我网罗什么了,我是什么人,有什么命,其实生来便注定了。就算势力再大,该死还是一样会死。”

      承贵吓得连连摇头:“您可不能这么乱想!”

      晏适容从最里面一排书架后取出个巴掌大的红漆小盒,然后解下脖子上系着的金线,上头挂着个纹饰复杂的雕花玉佩——竟是这小盒的钥匙。

      “啪咔”一声,锁被打开,里面是几块指节大小的玉坠。晏适容将它们拢了出来,递给承贵。

      承贵不敢接,他面色大骇,预料到晏适容要干什么了,忙道:“这可使不得!”

      晏适容将玉坠放在他手里:“我……其实没什么可为他留的了,这些刚刚好,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是能护他周全的。”

      承贵小声说:“其实我觉得指挥史大人也喜欢您。”

      晏适容听了这话,桃花眼烟波潋滟,却又不得不沉寂下来,提醒自己道:“他是喜欢女人的。”

      ——“他喜欢的女人有胸有腰有屁股,可惜做了别人的老婆。”

      承贵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晏适容又咳嗽了两声,他连忙上前去拍晏适容的背。

      约莫咳了好一会,晏适容才平息下来,对承贵道:“明儿给我买俩口脂。”

      承贵连连点头,临走时不放心地看了晏适容一眼,后者脸色在烛光下更显苍白。

      夜里,晏适容睡不着觉,披了件衣服便在院里走了,走到墙根之下,却发现有些异样。

      恰巧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身手却比李小侯爷好太多,翻墙的动作连贯流畅甚至还带着美感,落了晏适容满面梅香。

      薛措不知自己第一次翻王爷府的墙竟以恰好落到小王爷面前而告终,摸摸鼻子,一时神色有些尴尬。

      两人继上回建春街不欢而散后又有十来日没见着了,月亮由亏转盈又转亏了。

      晏适容道:“指挥史大人走错屋了吧。”

      “没有,”薛措顿了顿,沉着声音说:“我是来见你的。”

      “哦。”

      薛措目光一直逡巡在晏适容身上,却再也没有说出别的话来。

      晏适容恨自己这声“哦”把话堵死了,想自己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了,怎么现下对着薛措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聊风景还是聊晚饭?

      ——你看这月亮大吗?

      ——你晚饭好吃吗?

      晏适容一张嘴便是:“你看这月亮好吃吗?”

      ……让他死了算了。

      哪知薛措竟还真的抬头去看了看天,漆黑一片,月亮也早已收进了乌云之中,想了想,认真评价道:“应该不大好吃。”

      晏适容:“……”

      两人便在院子里坐下了,肩并肩看着天。

      忽听晏适容问:“你在朝中还好吗?”

      薛措想,大抵是吴骁那事也传进晏适容的耳朵里了,“无妨。吴骁这人城府颇深,背后势力也大,你勿与他来往。”

      晏适容点头:“他那年纪我也的确不大愿意与他来往。”

      薛措看了他一眼,低声问:“年纪轻的……你便愿意来往了?”

      不知何时薛措的手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虚虚揽着,越靠越近,晏适容只觉心跳加快,不知是答什么,胡乱点头:“愿……愿意啊。”

      薛措手收了回去,似乎在生气。

      晏适容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懂薛措在气什么。

      两人沉闷地看着天,薛措声音更低沉了:“皇上的意思——朝中事情安定以后,再给你办上一桌七心宴,挑选王妃。你怎么想的?”

      晏适容反问:“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惠妃的意思?”

      “有区别吗?”

      晏适容看了薛措一眼,“当然有区别了。”

      皇上归皇上,若是江月那么心急将他打发了,多半还是为的薛措。

      良久,晏适容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的意思呢?”

      刚问完,那熟悉的憋闷的感觉涌上胸口,晏适容背脊一阵寒凉,他推开薛措便往房里跑,几乎是落荒而逃回了房。

      后背冷汗直冒,胸前恰似火炙,晏适容沿着闭合的门扇一路滑坐到地上,用帕子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掩抑的咳嗽似小猫的呜咽一般,一声一声,闷在雪白的绸帕之中。

      门外的薛措还在敲门,一声一声,透过紧密的门缝传了进来。

      “小王爷……”

      “你是真的……”

      “想知道我的意思吗?”

      晏适容死死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脸蛋被胀得绯红,眼里也氲满了水汽。

      终于,薛措不敲门了,过了一会,他道:“算了……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晏适容哆嗦着手,擦去嘴角的痕迹。

      直到听见薛措离去的脚步声,晏适容才敢张开嘴大力喘息。

      他想知道,他也怕知道。

      但他更怕在薛措面前露出自己这样苍白狼狈的一面。

      好在,薛措离开了。

      薛措原路回府,觉得心里无端地有些发疼。

      【那么,你的意思呢?】

      他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薛措回了房,小心翼翼地展开怀中的状书,抚着上头的名儿与掌印,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的床下有个盈尺大箱,黑漆嵌着金银片,还挂着把精巧的金造广锁,打了开来,里面满满都是罪状书——那名签得清隽飘逸潇洒之至,押印得怨气满满糊作一团,看着那上头的笔迹就能想到那人画押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薛措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拿出来一张,轻轻展开,是关于他“狎弄朝臣”的。

      他的唇角不禁翘了起来,一身寒气在跳动的烛光之中消失殆尽,面上也带了几分柔意。

      状书如是说道:

      已知错,对天发誓不再碰叶侍郎一根手指,望他上朝下朝狭路相逢好自为之。

      ……

      薛措将那张纸——摁了手印的那面轻轻盖在脸上,叹了口气,余下一只手在底下轻轻地舒缓了起来。

      “我的意思,自然是恨不得将你拘上一辈子,不许去七心宴,不许见别的姑娘,不许与旁人卿卿我我。”

      “……小王爷,你只能是我的。”

      许久后,薛措平息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放回,这才阖上箱盖,落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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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天使的灌溉!
    我带着我儿子一定会茁壮成长的!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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