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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
那是始于一场阴谋。
沈暮凡在十岁时便被立为了太子，风光无限，却自那以后不断遭到暗杀。在他十二岁那年，被一个宫人诱惑私跑出宫，而后被人迷晕在小巷里。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小黑屋里，有一个满身苍夷、形容可怖的女人压在他身上。他当时被骇了一跳，欲要反抗却因身中迷药而动弹不得。
后来才知道那女人患有花柳病，准备过病给他。
眼见那女人便要对他行那事了，无助与恐惧支配了他的心。幸好陈皇后派来寻他的人及时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为了不让陈皇后担心，他表现得就如同无事人一样，但终究还是因那件事而对女人产生了厌恶。慢慢的，他除了陈皇后，就不再接近任何其他女子，再后来，便有传言说他好上了男风。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诱惑并带我出宫的宫人是贤妃的人，可惜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则我定要让那女人永世不得翻身！贤妃那个女人总是与母后和我抢夺父皇的宠爱，她的儿子我的五弟亦妄想与我争抢太子之位！”沈暮凡背着的手握成了拳头，眼中满是戾气。
雾清诺微微蹙了眉，那什么劳什子贤妃心也太狠了吧，竟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使如此毒辣的计谋，如若那日她得逞了，只怕沈暮凡就不是身死这么简单了，恐怕还会名誉败坏，被贬为庶人不得入族谱，甚至连累陈皇后。
沈暮凡收回定在远方的目光，转回身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下颔一抬，就将其饮尽。搁下酒杯后，他才继续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皇便宠上了贤妃，常常是半年才来一次母后宫里。他对待五弟也是宠爱非常，我想，若不是朝中大臣誓死捍卫正统，只怕父皇还想让五弟替代我做太子。”
雾清诺心里有些同情他，不被父亲喜爱，还总有人在他身边虎视眈眈，从小活在阴谋诡计中，虽拥有荣华富贵，无上尊仪，却并不快乐。
只是，她有一处疑惑……
“殿下，属下有一惑。为何您不喜欢女人，便认为自己喜欢男人呢？”雾清诺虚心提问，不喜欢女人和喜欢男人不是同一回事啊！
沈暮凡拧了眉，回过身来，一脸莫名其妙，“我不喜欢女人，自然便是喜欢男人了，难不成要我去喜欢太监？”
说起太监，雾清诺立时便想起此刻身份为宦官的尉迟锦，眼角抽了抽。
“殿下，属下觉得，您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不喜欢心怀不轨的人。不然，敢问殿下，这么多年来你可有真正喜欢上一个男人？”
沈暮凡眼皮一撑，似乎被她的话惊住了。
好像……还真的没有。就连与他一起长大的白湛，他也不曾动过半分心思。后院那么多男宠，其中不乏容姿绝色者，可他也是一点绮思都未曾生过。
雾清诺瞅着沈暮凡变幻的脸色，便知道自己想对了，沈暮凡其实一直都误以为自己喜欢男人。
沈暮凡脑子有些乱，一时半会儿地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到底是何了。
见他脸上渐渐有了躁乱，雾清诺心道得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了，否则以他这喜怒无常的脾气，说不定后来会因想不明白而发怒，届时倒霉的还是她。
“殿下，您是不是喜欢莲花啊？太子府中有这么大的一片莲湖，而且这些个莲花朵朵妍丽，想必殿下对之下了不少心思啊。”雾清诺故作惊叹地指着不远处的芙蓉花，想要吸引沈暮凡的注意力。
沈暮凡本将陷入越发凌乱的思绪中，猛然被她这声音给唤回了神志，眼珠转了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些盛放的莲。
清雅之色，亭亭之姿，于风中婀娜，不染纤尘。
他唇角一扬，迷惘的眼神变得清明，从那无谓的苦思中抽出身来，漫不经心地道：“喜欢。”
雾清诺觉得他今日的脾气出奇的温和，平常他是懒得回答这些个问题的。
她灿然一笑，旋身趴在亭子围栏上，伸手去撩拨最近的一朵荷花，问道：“是喜欢它们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吗？”
沈暮凡睨着她，觉得她这玩儿花的行为幼稚得很，嗤笑一声，“自然不是。莲花别名水芙蓉，‘蓉’谐音‘荣华’的‘荣’，且其整株皆有价值，花瓣可作茶，莲藕可为食，莲子、莲蓬、莲叶甚至莲茎皆可入药。我喜欢的是它的名，它全身皆有价值的品质。”
“……”雾清诺有些无语，手一撒，不想再玩儿那花了，突然觉得一直象征淡雅的莲花很俗了怎么办？
“如何，是不是觉得本太子说得很有道理？”沈暮凡挑挑眉，眯眼笑笑，又拿起书卷来随意地翻。
雾清诺背身靠在护栏上，一手支着脑袋看他，慢吞吞地说道：“殿下之言别有一番道理。”是有道理，就是功利心太重了。
草草翻了一遍书卷，觉得甚是无聊，沈暮凡失了兴致，仰身一躺，靠在扶栏上，眼睛暼见粉花，忽然恶劣一笑，抬手朝远处一指，“郝威风，去，给本太子摘朵睡莲来。”
雾清诺顿觉头疼，这人也太无聊了吧！睡莲浮于水面，而此莲湖中种的大多是花叶皆高出水面的莲，遮挡了睡莲，茫茫花海，教她如何找啊！
可是又不能违抗他，雾清诺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旋身顿足，纵入花丛。
碧水滔滔，荷叶圆圆，一片粉花当中，纤细的身影在其中起伏，衣袂在芙蕖当中翩飞，她运着轻功，在水面或莲叶上点跃，动作轻灵潇洒。
在亭上支颐观望的沈暮凡竟有些看痴了，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心道真像个误入凡间的精灵。
雾清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着沈暮凡要的睡莲。她心中一喜，探身一摘，再使力往水面一点，踏莲花借力。
远处之人踏莲而归，乍眼一看，竟像是步步生莲一般。沈暮凡心神一颤，瞳孔微缩，不自觉地直起身来。
雾清诺的轻功也是顶好的，不稍一会儿就回到了莲亭。这一番折腾让她出了身汗，有些累，喘了喘气后，才弯了眼眸笑道：“殿下，我给你采来了。”
沈暮凡愣愣地望她，竟一时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眼前之人双颊微红，白净的额头上出了层细汗，在天光之下，闪烁晶莹的光，杏眸弯弯，笑容明媚纯粹。沈暮凡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把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吧。
他摇摇头，唤回神志，扭头故作不在意，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傲慢，“动作真慢！放桌上吧，待会儿带回去让人用来制茶。”
“哦。”雾清诺将手中的睡莲放到案上。
沈暮凡看也不看那花儿一眼，拿起书卷来似乎又要再看。
雾清诺想了想，好言规劝道：“殿下，久坐伤身，您还是活动活动吧。”说着，她眼睛忽地一亮，嘿嘿笑道：“殿下，不如您也去采朵莲花？”
沈暮凡闻言，旋紧眉心，冷哼一声，“我万金之躯，岂能做这等有伤尊仪之事？不去。”
“殿下，去吧去吧，权当锻炼身体。”雾清诺挤着眼睛怂恿道。
“不去。”沈暮凡侧了身，扭头不看她。
“去吧去吧，很好玩儿的。”雾清诺转到他身前，笑嘻嘻道。
“本太子不贪玩儿。”
“可是属下想看殿下的绝世轻功，殿下天人之姿，使起轻功来定然风采斐然。”雾清诺开始拍他的马屁。
还别说，沈暮凡就吃这套。
“好吧，就让你开开眼界。”沈暮凡觉着这话听起来太舒坦了，眉头一松，破天荒地顺了她的意。
雾清诺闻言一喜，立即给沈暮凡让了条路，双目发亮地看着他。
其实她今日的种种作为，都是为了让沈暮凡觉得，和她一块儿轻松快活，不用拘束。人哪，对于能让自己放松的人或物，是会少几分戒备的，她相信，长此这样下去，沈暮凡定然会全心信任她！
这个道理，是雾清烨琢磨出来，告诉她的。雾清烨自小就心悦天下第一庄的嫡小姐，为了日后能取得美人欢心，便潜心钻研人际关系之道，故于讨好人这方面颇有几分建树。
沈暮凡一撩衣袍，自信一笑，运气至足，身影一闪。广袖飘飘，衣摆飒沓，端的是一副鲜衣张扬、贵而潇洒的作派。
雾清诺一脸期待，等着看他在花间流连翩飞的模样，顺便在心里腹稿待会儿用来夸他的词句。
她眯眼看去，嘴里嘀咕：“啊，瞧这稳健的步伐，利落的身姿，出手迅速，辣手摧花，厉害，厉害。沈暮凡看起来很自信嘛！”
然后，她就看到浑身散发着自信气息的沈暮凡脚下踩空，掉进了水里。
“……”
等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沈暮凡炫技失败了？
待雾清诺从震惊中回神，却发现沈暮凡久久没有浮出水面，心里不由得一急，他该不会是不识凫水吧？
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未见他踪影，雾清诺一咬牙，顾不得自己此时正来月事，纵身下水。
然而她才刚下水没多久，沈暮凡就从莲亭的另一侧爬了上来。
他颇为狼狈地拧着衣摆，脸孔漆黑，满目羞怒，一副恼恨的模样。
都怪那该死的郝威风，好端端的作甚怂恿他去采莲？不然他也不会不慎落水了！要罚！
咦？他人呢？
沈暮凡环视莲亭，却不见雾清诺的身影。
正疑惑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雾清诺的喊声：“殿下，你在哪儿啊！”
沈暮凡眼眸一转，脚步一动，上前了几步，张嘴就想回应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住口，堂堂太子，高声喧哗，不成体统。
不远处的雾清诺见没有回应，便又扎进水里找。
湖水凉彻，若在平日，对雾清诺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只是她现如今来了月事，又是头天，浸泡在冷水中让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此刻小腹坠痛，就像是有辆马车在那儿碾压一般，疼得她脸色顿白。
水下依旧找不到人，雾清诺有些急了，浮出水面，唤道：“殿下？殿下？”若是沈暮凡出事了那可就不好了。
无人回应。
当雾清诺正想再入水中寻人时，却忽觉小腿一抽，霎时动弹不得。
不好，抽筋了！
站在莲亭上旁观的沈暮凡本想等雾清诺自个儿发觉，却忽见她双手扑棱，竟像是要溺水一般。
沈暮凡脸色一变，脑子瞬间空茫，心底只有一句话在回响：“他不能死！”
平日里总念着的太子威仪全数丢在一边，他运起内力，身子弹射出去。
小腹涨疼，腿又抽痛，动弹不得，雾清诺被迫呛了几口水，窒息感使得她神志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了。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的时候，一双手臂将她蛮横地带了上去。
沈暮凡水性很好，一手揽着雾清诺，一手划水，向莲亭赶去。
恰时，去拿午膳的小太监划船回来了，瞧见这边景象，骇了一跳，边撑船边高声喊道：“殿下，快上来！”
沈暮凡应言赶去，将雾清诺托上船后，他也翻身上去。
雾清诺觉得自己的意识正逐渐离去，心里慌乱，却无可奈何，她只来得及说道：“殿下，你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她就晕了过去。
沈暮凡见状，皱了眉，神色顿沉，冷声吩咐道：“快，回去！然后寻府里的医正来！”
小太监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跳，当即唯唯诺诺地应了，卖力划桨，飞速赶去岸上。
大夫几乎是被人拎着过来的。
把了脉后，大夫恭敬道：“殿下，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来了葵水受寒，并喝了几口湖水，一时血亏，才晕了过去。臣给她开些方子，吃了便没事了。”
沈暮凡听了他的话后，却并未露出喜悦，反倒是脸色瞬间冰寒，声音也冷得掉渣，“你说什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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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给男主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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