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之七美天下

　　到了龙椅前一丈远的地方，袁朗站定，目光与柯振龙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接，袁朗无暇多想，撩起衣摆利落地跪下，叩首三次，口中清晰地自报家门：“草民袁朗，参见大兴朝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殿堂里一片肃静，每一个人听着袁朗自称草民，脸上都有所动容，连柯振龙也不例外。柯振龙对袁朗还是有些惋惜之意的，这个与柯阳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如能熬到承继大统，应该是个过得去的君主。如果柯阳能有袁朗这样，柯振龙觉得自己就该感谢祖宗显灵了。
　　按礼制，第一次参见皇帝陛下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所以，第一跪三叩首之后，袁朗站起身来，停顿一瞬，准备第二跪。
　　柯振龙在这个当儿，意想不到地迅速起身，走到袁朗面前拦住他说：“朕尚未正式登基，一跪三叩以示臣服即可，不必再跪了。”
　　不止袁朗吃了一惊，司徒慎之也吃了一惊，两边站立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柯振龙温和地安抚袁朗：“袁大公子放宽心，并请转告令尊也放宽心，只要你们臣服于大兴朝，朕保证对袁氏一门不开杀戒。大公子若是有意仕途，朕愿意为你安排合适的职位。”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袁朗的眼睛，目光里是有诚意的。袁朗当太子的时候，对柯振龙有戒心，从来没跟他站得这么近，眼睛对视这么久，从来没想过这个人眼里竟然有打动人心的力量。难怪柯振龙一起事，响应者众多，袁氏的江山几乎是顷刻间就轰然坍塌了。
　　然而袁朗马上想到了和妻子说过的要过平常日子的话。在他心里，还是妻儿重要。
　　“感谢陛下宽容，厚爱。”袁朗谦恭地推辞说：“我已与妻子商定，不再涉足朝堂。闲云野鹤，过平常日子。”
　　两边的众人，大部分都若有所思，也有几个不以为然的。
　　柯振龙大度地笑笑说：“大公子自有道理，不必勉强。时辰不早，请到宫门口祭台观礼。”
　　他这是在邀请袁朗留下来参加他的登基大典。袁朗知道这个不能推辞，恭敬地躬身拱手说：“陛下请。”

　　巳时刚到，司礼太监高声宣布：“吉时已到！请新君登台，敬告天地诸神，以登大兴朝皇帝之位！”
　　随后，号角长鸣三声，所有观礼人等一片肃静。
　　柯阳站在最靠近祭台的那一排正中的位子，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贵为皇长子了，难掩骄横得意之色。而前朝太子袁朗，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微微低着头，脸上是看破世态炎凉的释然和淡漠。
　　接着，鼓乐齐鸣，庄严隆重。
　　柯振龙面色平静，迈着稳健的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到祭台正中，慢慢跪下，拱手过头，缓缓低头弯腰拜至伏地，如此三次。
　　然后柯振龙徐徐起身站定，声如洪钟地宣告：“朕业已敬告天地诸神，即日起登基称帝，立大兴朝！朕以真命天子之身，替天行道，佑吾子民！”
　　司礼太监马上接口：“陛下万岁！万万岁！”
　　祭台下的众人跟着一片山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然后又是鼓乐齐鸣，柯振龙转身走下祭台，走进宫门，走向正殿——那是皇朝权力中心的象征，他将坐上天下至尊的那把龙椅。
　　随着皇帝陛下身体的移动，观礼的人们慢慢也进入宫门，等到皇帝陛下进入正殿之后，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按品级排列，位高的那些进入正殿站好，品级不够的就在殿外台阶上依次排开。
　　等柯振龙在正殿上方正中的龙椅上坐稳之后，鼓乐停下，司礼太监站在侧面高声唱喝：“陛下已就位！跪！——拜！——再拜！——三拜！起！——再跪！——拜！——再拜！——三拜！起！——三跪！——拜！——再拜！——三拜！起！”
　　殿内外的臣下们跟着司礼太监的声音，对着新登基的大兴朝皇帝陛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年老体弱的都出汗了。
　　袁朗只能跪在殿外，在众人之后。他最后站起身的时候，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脑袋和密密麻麻的身影，不由得解脱地一笑。从前当太子的时候，他哪里知道在众人屁股之后跟着，是这般滋味！不过还好，他以后不必附庸于这朝堂之上的众人了，那将是一种怎样的解脱和幸福啊。

　　柯振龙看着下面的众臣完成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接下来就郑重地宣布：“朕今日登基，朝堂之上业已安顿有序，现特定后宫之位次：封原配夫人崔燕华为大元皇后，赐居大元宫；封太师司徒慎之次女司徒蕊为大正皇后，赐居大正宫。双后并立，不分尊卑！钦天监已选定七日后为朕与大正皇后举行大婚典礼，迎接大正皇后入宫！”
　　这话并非新闻，所以下面众臣点头不语，只有程昆觉得自己是兵变的大功臣，与众不同，有资格发言，他按照柯振龙的心思接口说：“大正皇后于江山社稷有功，正位中宫乃是实至名归！陛下圣明！”
　　见风使舵的众臣们跟着高呼：“陛下圣明！”
　　柯振龙微笑着，满意地点头。当天子确实舒爽，多少人用尽心思来讨朕的欢心啊。
　　然而，站在群臣前面的柯阳，此刻却面色转阴了。自从听说司徒蕊要当皇后了，他就痛恨司徒蕊这个名字和大正皇后这个封号。倒不是因为司徒蕊曾经跟他议过婚，这个他并没有看得很重，但是司徒蕊竟然压过他的母亲而成为实至名归的后宫之主，他不服气！更让他忧心的是，如果司徒蕊将来生育儿子的话，他柯阳的太子之位就会落空。他母亲已经人老珠黄，哪里能与司徒蕊争宠？他知道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都是很心软的，即便他父皇这样定力超强的男人也不会例外。
　　柯振龙此刻心里很放松，登基大典业已完成，前朝太子已然臣服，新朝的头绪已经理清。万事俱备，只等与大正皇后完婚，欢聚。他想起那天司徒蕊在马车里对他狂乱撒欢的一番扑腾，觉得需要马上让下面的众人散尽，好让他独处一会儿。
　　于是柯振龙吩咐说：“大礼已成，散朝！”
　　司礼太监连忙提高声音传话：“大礼已成，散朝！”

　　当天傍晚，柯振龙独自在他的寝宫里用膳，大太监吴涯上前来问道：“陛下今晚要招哪位妃子美人来侍寝吗？”
　　“不要了。”柯振龙淡淡地答道：“朕要再独处七天，修身养性。”
　　“是，陛下。”吴涯知道，后面这几天都不必多嘴再问了。
　　吴涯退出陛下的寝宫，去给姜美人回话。原来柯振龙在大将军府的时候，除了原配的柯夫人之外，还有两位有子的侧室夫人和三个无子的侍妾，现在都进了宫。两个侧室夫人封了妃位，三个侍妾封了美人。今晚，吴涯就是受姜美人之托，想说动陛下招她侍寝。

　　在姜美人宫里，吴涯好言安慰满面怒容的姜美人说：“陛下说了，要再独处七天，修身养性。请姜美人稍安勿躁，等过了这几天，陛下忙完了大事，自然会找诸位娘娘的。”
　　“再等七天！就更没有机会了！”姜美人一语道破：“七天后大正皇后就要进宫了，连大元皇后都不如她，我们怎么跟她比！”
　　吴涯打着哈哈说：“美人者，各有其美也！就算大正皇后是天姿国色，她也只是一种美态。陛下哪里就会为了一种美而放弃后宫诸美呢！”
　　姜美人恼怒地说：“可是大正皇后出身名门，陛下对她推崇备至。还要再独处七天，陛下难道是要为她守身？！”
　　“这个，我可不敢妄自揣度圣心。”吴涯准备开溜了：“姜美人恕罪，陛下还在等我回去当差。我告退了。”
　　他弓着腰退出去了。心想，这位尚未入宫的大正皇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极品，难道陛下真的是为她守身而不肯招嫔妃侍寝？就算对她推崇备至，给个正宫的名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几时听说过皇帝为哪个女人守身的？若真是有，那简直可以写一本今古奇谈啊。

　　在等待与司徒蕊大婚的日子里，柯振龙请刘舒再登朝堂，要与他签订双边和约。鼓乐齐鸣中，柯振龙在正殿门口等候刘舒，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邻国君主一步步走近自己，柯振龙心中既有羡慕，又觉自豪。他羡慕刘舒出生于帝王家，年少即位，英俊风流；他自豪自己多年经营，虽然并非皇子，如今一样可以拥有天下，而且，刘舒没能赢得的美人，他就要迎娶了。
　　当刘舒走到柯振龙身边的时候，柯振龙殷勤地问候道：“大光国皇帝陛下，近来可好？”
　　刘舒客气地欠身答道：“幸而无恙。有劳大兴国皇帝陛下动问。”
　　柯振龙没有像袁素那样亲热地与刘舒携手而行，因为他觉得刘舒有些回避他，而且他也觉得两个男人携手太肉麻了。于是他们并肩而行，互相照应着对方的步速，各怀心事。刘舒根本就无心注意大殿两边的兴国臣子都在对他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和上次一样，上首正中的龙椅侧面，是为刘舒专门准备的座椅和桌案。柯振龙很客气地等刘舒坐下之后，自己才坐下，这使得刘舒心里稍感舒服。刘舒觉得自己这次到幻朝来是吃亏了，但是成大事者不能只看眼前的小输小赢，柯振龙的才干魄力远在袁素之上，大兴国刚刚建立，气数旺健，大光国与这个邻国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刘舒咽下心里的不平之气，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爽快地签了和约，从衣袖里取出玉玺印上。刘舒抬头的时候，看见柯振龙那边的也已经签好了，由一个太监捧在手里，在等他。刘舒决定给这个邻国新君一点面子，满足一下他的臣下们的虚荣心，就主动起身，拿着他签好的和约去交给柯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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