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之七美天下

　　自从在丘陵一带遭遇小成国肖三郎所部突袭之后，柯振龙带领的兴朝兵马一直在南撤，想找一个地势较好的城镇驻扎下来养息。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黄河以南，甩了小成国的追兵将近一百里。兴朝兵马沿途一直很克制，军令较严，除了必须的粮食补给和宿营所需之外，官兵们没有过度地搜刮骚扰百姓。可是他们一离开，小成国的兵马就跟上来大肆掠夺。肖三郎把从兴朝百姓家抢夺到的金银细软囤积起来，准备日后送回国去，当作他邀功请赏的部分筹码。
　　东西越抢越多，渐渐就拖慢了小成国兵马行军的速度，也削弱了他们作战的灵活性。所以，凡事都有个平衡点，到了一定程度，就动不了了。
　　现在，兴朝兵马进入了襄阳城。柯振龙选择这里驻扎，是因为这里有现成的城防设施，有刘良臣的五千兵马，还有周围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
　　小成国的兵马，就在襄阳以北一百多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分期分批把他们的战利品送回国去，然后无止无尽地在周围搜刮新的财富。能拿多少拿多少！这是他们跟左先觉的约定，现在不拿，更待何时！
　　陛下进驻襄阳，所有的一切当然是陛下说了算。柯振龙知道这里是左先觉的老家，住着左氏一门，左先觉的母亲和弟弟们都在这里。然而柯振龙并没有对左家怎么样。他想尽力让襄阳城保持平静，不想闹得人心惶惶。柯振龙是军旅出身，年轻时征战沙场，看了太多的血腥场面，料理了太多的战后伤兵，所以现在每当遇事，他总希望少杀生，少流血。此外，他还有一个顾忌，他的儿子们还在京城呢，这边一开杀戒，他的儿子们也会性命堪虞。
　　所以柯振龙就以襄阳为大本营，命令三部兵马整顿休养，寻找后续的机会。而肖三郎就在襄阳以北紧盯着，在富庶的中原地区大肆掠夺。两边暂时都无力再做大规模的正面拚杀，进入了相持状态。
　　这无疑是老天爷给左先觉的又一个机会。

　　东洲的北境亲王府里，司徒蕙足月临盆，平安生下一个儿子。袁景绞尽脑汁，要给长子取名为袁旭，寓意九个太阳的强大气势。司徒蕙觉得这个名字太霸气张扬了，不如大姐家的袁韧袁柔那么内敛含蓄，就改成了袁煦，她想要儿子温暖和悦，煦如春风。
　　“好，就依你。”袁景对司徒蕙一般都是让步的：“已经入冬了，儿子这名字，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觉得舒服。”
　　“是啊，就像你给我的感觉。”司徒蕙夸赞夫君：“温暖，舒服，可靠。”
　　她刚卸下了滚圆的大肚子，一个孕期下来，除了肚子，她依然苗条，脖颈和臂膀还跟新婚时一样诱人。此刻她面庞光润，微微泛红，晶莹的双眸含情地看着袁景。
　　袁景马上叫奶妈把儿子抱走，回转身到床前，把司徒蕙按倒了说：“我只是温暖舒适可靠吗？没有别的长处？”
　　整个孕期两人都小心翼翼，现在都很难忍了。虽然还不能恢复行房，其它的亲热就不必顾忌了。
　　好一阵缠绵之后，袁景表功地说：“你一个眼神，我就倾情投入，千方百计地让你满意，这难道不算是个长处？”
　　“算，当然算。”司徒蕙稍一示意，夫君就送上宠爱，她当然心满意足：“这样算的话，你还有好多长处呢……等我养好身子，我们一条一条好好算……”

　　左先觉消息灵通，很快就知道北境王妃已经生下了小世子，可想而知，北境亲王此时的心情一定很好。左先觉准备亲自北上，以贺喜为名，实施另一件大事。他惦记的，当然是袁景手上另一半的北境兵马。
　　不过，他还需要一个铺垫，所以，他来到了司徒家的田庄上。
　　见到袁朗，左先觉比以往更加客气，深深作揖道：“大姐夫，好久不见了。”
　　袁朗明显不适应：“四妹夫今天……怎么这样客气？你我是平辈，何需如此行礼？”
　　“岳父想必已经告诉大姐夫了，”左先觉很谦恭：“我如今在朝堂上主事。”
　　袁朗微微一笑，答得戒备：“那我就更当不起你的大礼了。”
　　左先觉更加谦恭：“大姐夫是幻朝太子爷，若非当年有人发动兵变，你现在已是皇帝陛下！当得起任何人的跪叩大礼！”
　　“四妹夫今天出言蹊跷，”袁朗正色道：“改朝换代已经六年，我早就不是太子了。不登朝堂，不涉官场，我只过平常日子。”
　　“但是太子爷的血脉无人可比。”左先觉立刻接话：“若是复立幻朝，自然该由当初的太子爷登基。”
　　“复立幻朝？”袁朗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左先觉郑重宣布：“我要复立幻朝，拥立大姐夫登基称帝！”
　　“……”袁朗愣住了。
　　左先觉振振有词：“这天下本来就是袁家的。柯振龙兵变逼宫，改朝换代。如今老天有眼，柯振龙丢了京城，守不住江山了！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我愿意辅佐大姐夫，重振幻朝天下！”
　　“呵呵，四妹夫想得……真周到。”袁朗反应过来了。可是他一点热情也没有。他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远离朝堂六年，人脉尽失，他怎么去坐这个江山？荣耀是要靠实力支撑的，这一点他已经悟透了。
　　见袁朗一点没有激动，左先觉感到奇怪：“难道大姐夫不想收复袁氏江山吗？”
　　袁朗开始打太极：“我脑袋已经生锈了，身子也懒散惯了，不是收复江山的材料，只有草民的命数。”
　　史书有载，东汉末年的曹操就是大权在握，挟天子以令诸侯，汉献帝刘协没有实权却饱受束缚，过的是什么日子！袁朗不愿意被人利用，担其名而受其煎熬，倒不如做一介草民，落个轻松自在。
　　左先觉总算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把江山看得那么重！有的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因而根本没有夺取之心。看袁朗的神情，显然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想好之后的有意推诿。
　　左先觉当然失望。他完全没有料到袁朗是这种态度，竟然对江山毫不动心！他左先觉这几年不管算计什么事，从来都是出手就中，他怎么就没算到这位前朝太子爷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思路呢？有人把至尊之位送上门，袁大太子却不肯收！
　　“大姐夫，”左先觉还不死心：“袁氏的列祖列宗恐怕要失望了。你若是不想朝政辛苦，可以不必上朝理事，只要在后宫当个清闲天子就行了。我帮你盯着朝堂，守着江山。”
　　“是啊，能者多劳。”袁朗淡淡回道：“四妹夫既然打算盯着朝堂，守着江山，要我何用？纯属摆设。”
　　这话说得很明了了。
　　左先觉在心里冷笑一声，好吧，既然你有自知自明，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请你，是我的客气；你不合作，我一样按计划行事。
　　然而左先觉脸上还是波澜不兴：“也好，那我就不给大姐夫添麻烦了，也请大姐夫日后不要让我为难。毕竟我们是亲戚，不能伤了感情。时候不早，我告辞了。就请大姐夫代我问候岳父岳母和大姐吧。”
　　“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让四妹夫为难？”袁朗抓住了重点，澄清道：“我只求一家平安，绝无非分之想。”
　　左先觉已经拔脚往外走：“大姐夫爽快！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不让我为难，我保你一家平安！”
　　袁朗明白，左先觉最后这一句，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了。

　　袁朗不入流不上路，使得左先觉在奔赴北境的途中，不得不重新用点心思，想出一套让袁景入流上路的说辞。
　　“恭喜王爷一举得男！”左先觉见了袁景，恭恭敬敬跪叩行大礼。
　　“哎呀！四姐夫请起！”袁景客气地扶起左先觉：“有劳四姐夫，又跑一趟。叶将军所部在京城里的差事都完成了吧？该回来了吧？”
　　叶明德到了京城就被左先觉软硬兼施地控制住了。一方面让东境兵马围住北境兵马，一方面以钱财华宅女色笼络北境将领。所以袁景从叶明德那里得到的汇报少之又少，而且全都避重就轻。袁景着急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爷请稍安勿躁。”左先觉起身，笑眯眯道：“保住京城的差事确实业已完成，王爷你功不可没！不过，叶将军所部还不能回北境，接下来还有个千秋大业等着北境官兵出力啊！”
　　袁景好奇：“什么千秋大业？”
　　“收复袁氏江山！”左先觉响当当地答道：“复立幻朝！恭迎王爷你入京登基！”
　　袁景脑袋里“咣”地响了一下。复立幻朝？我登基？
　　“慢着，”袁景从咣当中回过神来：“就算复立幻朝，我堂兄袁朗才是正支血脉。四姐夫怎么不去找他商议？我这亲王，上一代就已经是旁支了。”
　　左先觉路上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我当然先去找过大姐夫了。就是他推荐由你登基啊。他已经自绝于朝堂政事多年，如今只想当个富贵闲人。人各有志，振兴袁氏的幻朝江山，就靠王爷你了！老王爷生前对王爷悉心教诲，如今王爷已经历练有成，呈现出一派帝王风范了！”
　　一派帝王风范？我有吗？袁景心想，迄今为止，我还没做过帝王梦呢，身上就有风范了？就算我父王，都没起过那个心思，他只想要我守住北境这一片沃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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