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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绥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
她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困境,久久不得挣脱。
她的视线渐渐明,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府邸,困惑地皱了皱眉,这是容府?
她回了浔月?
府门口的侍卫恭敬地守在两边,直到她走进去也没有偏移半分视线,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她这个人般。
绥晚怀着好奇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梨院,她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心口处更是连连直跳,她不禁在想,辞之会在这里吗?
她走到书房,沿着窗口望去,屋里案桌后站着的男子一袭蓝衣清雅幽淡,他微微低着头,执着狼毫笔在纸上挥洒自如。
须臾,他似乎察觉到窗口处的异样,搁置了笔,微微抬眸向她看来。
男子面容清冷逸然,果不其然就是容砚。
“辞之……”她喃喃念道。
容砚看着她没有说话,反而微微蹙起了眉。
明明还是那张相同的脸,明明还是那副淡然无波的神情,可为什么她觉着这张脸有些陌生,这样的他让她觉着陌生不已,他好像就有些不是她的辞之了。
这时,画面骤然一转,绥晚回到了自己的清芷殿。
殿中央站着的蓝衣男子身长如玉,背挺如青松。
沿着他的目光看去,殿堂之上坐着一个浅衣少女。少女面容娇俏,模样可人,可她本该浪漫天真的年纪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郁郁与悲戚。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
痛苦?爱而不得?
她对殿中的那个男子爱而不得?
男子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那个男子的相貌,可那个少女……那张脸……
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脸!
此时,她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呈透明状,而她竟然悬浮在半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她清晰地听到殿堂之上的少女道:“辞之,你真的不后悔吗?”
她飘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子的脸。
公子清雅出尘,气质淡冷如莲,一双墨眸透着清寒之色,他道:“不悔。”
坐着的少女突然仰天大笑:“好一个不悔!好一个不悔!好一个容辞之!”
少女顿时收起笑容,露出异常冰冷的神情,她道:“容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
那个名叫容砚的男子淡淡道:“臣不敢。”
少女面色倏然一变,双目含泪地看着他:“辞之,我们回不去了吗?你一定要娶她吗?”
男子毫不犹豫地道:“是。”
少女抱着脑袋痛苦不已,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辞之,我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你不爱我吗?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少女痛吼出声。
绥晩听到殿中的男子冷冰地道:“不爱,我从未爱过你。”
她看着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少女面容痛苦得扭曲到了一起,看着那个男子冷若冰霜的神情,她的心突然一痛。
他们是谁?
那个少女是谁?那个叫容砚的男子是谁?
她又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绥晩觉着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画面陡然一变。
她来到了一座喜气洋洋的红堂,四周红绸遍布,屋里屋外响着喇叭唢呐,宾客满堂。
先前殿中的那个男子红袍加身立于大堂中央,他手执红绸,红绸另一端牵着的是一个覆着喜帕的妙龄女子,她也同样着着一身大红喜裙。
两人这是在拜堂?
司仪高声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两人正欲低头,堂下传来少女的一声大喝:“慢着!”
绥晩便看见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少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少女捂着胸口,一脸悲痛欲绝地指着新娘道:“辞之,你当真要娶她?”
“是。”男子的话掷地有声。
少女仍不死心地问:“你当真一点都不爱我?”
“是。”
少女眸中的希望终于一点一点破灭,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肆意流淌,那种绝望连绥晩都看得真切。
男子仿佛没看到少女脸上的绝望一般,绝情地道:“公主若是真心祝福可以留下观礼,如若不然,还请公主自行离开。”
少女悲切的单薄身影与这里的喜悦格格不入,绥晩似乎在少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仿佛那个少女就是她一般。
她只觉着自己的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搐痛,她捂着胸口颤抖着跪了下来。
再抬头之际,身边人声嘈杂,而那个原本正欲拜堂的红衣男子正冰冷地看着自己。
他能看到她?
她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穿着和方才那个少女一样的衣服,她变成了那个少女?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沾血的匕首,鲜血正沿着刀背一滴一滴滚落在地。
地面之上躺着的是方才的新娘,新娘腹部的血窟正源源不断地流着鲜血,而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没了生机。
这是……她杀了人?
她赶紧扔掉带血的匕首,可手心处却遍布了擦不掉的血迹,鲜血淋淋。
脖上骤然一痛,男子的眸中皆是杀气,他毫不留情地掐着她的脖子,寒声道:“公主杀人也得偿命!”
“不……”她拼命想摇头解释,可咽喉处的窒息让她连连透不过气来。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他看她的眸中皆是冰寒。
“我……我没有杀……”
“宫攸宁,即便天下女子尽殒,我容砚此生来生甚至生生世世都不会娶你。”
他一脸嫌恶地甩开手,起身,冷声道:“来人,送公主回宫。”
“是。”
立即有侍卫围了上来,“公主,请!”
她对他的背影大吼:“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男子冷漠地负手离去,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
绥晩这才明白,为何她会和那个少女相貌相同,为何她也能感同身受到她的痛楚,原来她就是她,她们一直都是同一人。
周围尽是指指点点的目光,她恍若失了魂般垂下头。
目光黯淡空洞,喃喃念道:“我没有……可你从来不信我……”
少女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来。
彼时,脑中的几个声音不断交织着。
她问:“你会娶我吗?”
他道:“不会。”
她问:“你爱我吗?”
他道:“不爱。”
几个声音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幻化成男子清冷的相貌。
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爱你。”
他冰冷地道:“我不喜欢你。”
他杀气腾腾地道:“哪怕天下女子尽绝,容砚也永远不会娶宫攸宁。”
男子清冷的相貌又缓缓变成那个颜如画卷的白衣男子,两人相貌在不断变换着,可他们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我不爱你。”
“不……”她终于崩溃地捂住脑袋,瘫倒蜷缩在地。
“不是这样的……辞之……”
“我不会娶你。”
“不……”
密室之中,少女紧闭着双眼,额上不断地沁着汗珠,一脸痛苦之色,喃喃念道:“我没有……我没有……”
所谓幻阵,幻由心生,困的向来都只是人心。
每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谁也免不了这一遭。
暗阁里的阵法是谷中弟子的历练之处,本意并不是为了要摘除谁的性命。
幻阵也是如此,它磨的向来都只是人的心性罢了。
即便是欲念稍重之人,也顶多是吃点苦头难受一番。
这也是兰雪辞让绥晩什么都不要想的缘故,只要心平气和都能安然走过此阵,心浮气躁是大忌。
此阵虽然威力不大,但有一点,所有心魇之人都会在此想起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提起的往事,从而陷入梦境苦苦不能自拔。
这也是隐谷选弟子的基本标准,无论你过往如何,既往不咎,但只有走过幻阵之人才有进入隐谷的资格。
兰雪辞从不担心绥晩会走不过此阵,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何来的心魔,何况他还特意提醒过她。
是他自己有心魔罢了。
六年前绝命崖上,他为了冲出众人包围圈使用了禁术,而后便看着周围之人在他身前一个个倒下,他提着剑满身鲜血,杀红了眼便走火入了魔。
后来虽清醒过来,自此也留下了心魔。
虽然此事并没有时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在他盛怒沾多了人血之际也能渐渐唤醒当年之事,他也很容易再次陷入魔障。
所以他进幻阵之前,有在自己的指尖夹了根银针,只要自己有陷入梦境的迹象,他便能立即将自己扎醒。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没有陷入梦魇,反倒是身边的少女困入了梦境中。
兰雪辞的脑中才微一混沌,少女的呓语声便立即惊醒了他。
少女的额上沁着密密麻麻的汗,她痛苦不已地闭着双眼,轻声喃喃呓语。
兰雪辞清醒过来,立即急步将人抱出了幻室。
由于地上微凉,他只得将人靠在自己半屈着的腿上。
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晚晚……晚晚……”
怀中的人受着梦魇困顿之苦,依然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他如此都唤不醒她,看来这还不是一般的梦魇。
梦由心生,执念过深便能成魔,魔至极,便是魇。
此乃心魇,较为心魔,更甚。
兰雪辞不由皱紧眉头,一个多年不曾涉世的小姑娘,且终日被游无望护在尧谷,哪来的心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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