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卿，卿非晚

　　竹沥和白青两人一抬头，便见着兰雪辞那冰冷的脸色，顿时也害怕得缩了缩脖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开口。
　　姬霍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被揍得面目全非不省人事的两个小厮，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姬邗钺和姬妤亓两兄妹也是面面相觑，尚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竹沥和白青二人本还对兰雪辞甚是畏惧，一听到此话立即争先恐后地道：“是他们先出言不逊，侮辱师兄。”
　　“对，他们怎么能说少主的坏话。”
　　两人一口一句地应和着。

　　姬霍本就不信他们二人会随意惹事，这下更是相信了他们的言辞，看来真是他庄子里的人说了什么惹怒了这几人。
　　绥晚本来还耷拉着脑袋不敢出声，听到二人说的话后，她微低着头和那二人换了个眼色，立即扮出一副弱者的模样。她怯生生地扯了扯兰雪辞的袖子，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弱弱道：“兰师兄，他们骂我，骂我是狐狸精勾引你。”
　　少女水光潋滟的杏眸中含着一丝脆弱和一丝倔强，那模样看起来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此话一出，别说兰雪辞的脸色难看，连姬霍和姬邗钺那兄妹二人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姬霍看着那小姑娘说不出的难过与娇弱模样，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燃烧到了极点，他竟不知庄内竟还出了这等下作之人，冷声道：“叫醒他们。”
　　闻言，姬邗钺立即上前将地上躺着的二人弄醒。
　　二人一转醒，便觉着身上无一不是痛处，再看到沉着脸的姬霍，抖着身子道：“庄……庄主……”
　　“说！我倒要听听你们二人如何说法。”
　　二人也不敢有所隐瞒，立即将先前的事说了出来，只是那些污秽之词被他们尽数换成了其他正常的言辞，说完还指着绥晚道：“庄主，我们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她，兰少主又怎么会那样对待小姐。”

　　绥晚不禁害怕地往靠向兰雪辞的怀中，完全一副弱者的模样，全然忘了她方才揍人时是何等的凶残之色。
　　兰雪辞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推开她。
　　竹沥和白青不由得也给她使了个赞赏的眼色。
　　可以说，这三人在这一方面都是同样的黑心肝，蔫坏蔫坏的。

　　姬霍的脸色此时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他虽然没有听到竹沥、白青口中的那等秽言，但看到这一情况也绝对相信两人一定说过那样的话。用“勾引”“狐狸精”来形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都显得不太妥当。

　　姬妤亓也没想到这一祸事竟是因自己而起，她不禁白了脸，忍着泪看着一旁的姬邗钺道：“大哥，我没有这样说过。”
　　姬邗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妤亓，大哥和爹都相信你，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那跪着的二人也连连道：“小姐，这不是您的错，和您没关系，都是她的错。”
　　只见那二人指着绥晚，眼中皆是恨意和不满。
　　姬妤亓看到两人不知悔改的模样，本就难受的心中更是难堪，她将头靠在一旁姬邗钺的肩膀上，轻声唤道：“大哥。”
　　姬邗钺搂着她的肩膀微微安抚。

　　绥晚惨白着柔弱的小脸，又往兰雪辞怀中靠了几公分，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个不停。
　　绥晚低垂着脑袋，因此没有看到兰雪辞眸中一闪而过的湛蓝寒光。白青和竹沥却是没有错过，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嗯，生气了。

　　兰雪辞紧蹙着眉，只见他身旁的黑衣男子身形微微一动，便到了两人跟前，双手一捏便碎了二人的下颌骨。
　　绥晚听到身后的异动便要转头，兰雪辞手一伸便按住了她的脑袋，直直撞入他冷硬的怀中。她立即知晓身后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便也不再想着转过头去。
　　微淡清冷的药香缓缓飘入鼻尖，绥晚仔细地嗅了嗅，这回没闻错，果然和容砚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绥晚抬起头，打量着他光滑冷硬的下巴，视线缓缓下移，微微滚动的喉结，再下移，衣服遮住了看不见了。
　　唔……露出的肌肤很是光洁白皙，完全没有易过容的痕迹。
　　虽然她又闻到了容砚身上熟悉的药香，但她这回没再怀疑他就是容砚，因为不久前她和竹沥、白青躲在那花丛后偷听时，也曾在那两人身上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当时她和竹沥凑得近，闻到之后还奇怪地问他来着。
　　竹沥告诉她隐谷里大面积种植着一种药草，隐谷之人都食用过它，是以身上都会带着同样的药香。他还拉着一旁的白青给她闻了闻，果不其然两人身上的药香就是完全一样的。
　　兰雪辞和容砚身上的药香相同，完全都是因为服用过那种药草，并不足为奇。

　　她也早就对两人会是同一人失去了兴趣，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除了两人性子确实完全不像之外，其实两人的生活习惯也不大尽相同。
　　容砚喜欢闲暇时候翻看医书，这些书大部分讲述的都是药理，而兰雪辞则是喜欢自己一人下棋。她甚少见着兰雪辞会去翻看医书，即便有也是些医德书卷，她也委实觉得奇怪，对于一个救人还有着那样四条怪异规矩甚至完全视人命于无物之人，竟然还会喜欢看医德？
　　至于容砚，她便从来没见过他下过棋了。
　　在他的马车内，她是没见过他有带过棋子的。他的书房内，倒是有放着一副普通的棋盘，但她没记错的话，那副棋盘虽然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一看便知上了些年头，绝对很久没有人去碰过它了。对于一个像兰雪辞这般爱棋之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碰它。

　　况且，兰雪辞的棋都是极其珍贵的白玉棋，而容砚书房的那副棋和京中寻常显赫人家用得也并无不同。
　　容砚不是兰雪辞，他也许会下棋，但并不嗜棋。
　　她如今倒也不想去过多地猜测两人的关系，就如那文元客栈掌柜所言，世间万物皆有定时，该到那一日她自会知晓结果，她又何必去过分追究，自讨苦吃。

　　姬霍对于兰雪辞让人直接废了两个小厮这一行为也没有出手阻止，毕竟的确是自己庄里的人先惹的事，他看着蜷缩在地上低低呜咽的两人，摆手道：“拖下去。”

　　兰雪辞将人从怀里拎了出来，小姑娘楚楚可怜地叫了声：“兰师兄。”
　　兰雪辞哪看不出来她是在低伏扮弱，垂眸看了她一眼，冷着脸自行离去。

　　姬霍还想着要如何补偿绥晚，便见着那小姑娘和一旁的两个少年凑在了一起，三人很是兴奋地讨论着方才的事，哪还有一点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
　　姬霍失笑，看来还是他把人家小姑娘想得太脆弱了。
　　以前兰雪辞身边唯恐天下不乱的还只有竹沥和白青两人，如今倒是又多了个小姑娘，这三人聚在一起，日后兰侄可得头疼了。
　　姬霍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姬妤亓，姬妤亓微微扯出一丝笑容，“爹，我没事。”
　　姬霍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兰师兄这是生气了？生气我们打了人？”绥晚道。
　　“少主怎么可能会生我们的气，你没见着少主还……”白青突然想到她方才也没见着那一场面，顿了顿才道，“即便是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应该是怪我和阿沥不该带着你一起动手打人。”
　　白青安慰她：“宫姑娘，日后遇着这样的事你只要站在一旁，揍人的事交给我和阿沥便好。”
　　毕竟，他和竹沥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兰师兄不会罚我们吧？”
　　因为那人的脸色真的非常难看，这绝对是她见过的他最难看的脸色，没有之一。
　　闻言，白青毫不在意地摆手：“少主才不会舍得罚我们呢。”
　　回溯兰雪辞往日作风，他确实没有对他们太过严苛，所以她很是容易地相信了白青的话。殊不知，白青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些去刑房受杖责什么的根本就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他和竹沥二人经常不服管教，那些家常便饭的小惩小罚早已对二人不痛不痒了。

　　绥晚点头，倏地想起什么问道：“方才兰师兄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是谁？”
　　她觉着那张脸有些眼熟。
　　三人也都是有过“过命”交情的人了，白青也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正想开口竹沥便阻止了他，他不解地看向竹沥：“阿沥，怎么了？”
　　竹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才对着绥晚道：“他是七星的胞兄。”

　　难怪她说那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原来是容砚身边那个下属的兄弟啊。
　　那个七星长了一张娃娃脸，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随性不羁，而方才的那个黑衣男子面容生硬，冷着一张和兰雪辞一样的脸，这两人如果不说是兄弟真的很难联想到一起去。

　　绥晚道：“两人看起来有些不大像。”
　　竹沥也当然知道除了那张脸有着一些相似之处外，两人完全就是不同的性子，确实也不像同一个爹娘生的。
　　白青正想问她是怎么认识七星的，便见竹沥捏了他一把，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即噤了声。
　　好在绥晚也没有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她还在想着另一事，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什么。其实她最初觉得那人眼熟并不是因为和七星面容之像，而是那人的眉眼她真的好像在哪见过。
　　可到底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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