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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骞篇
1.
万堺是个特别鱼龙混杂的地方。
号称为了苍生四教同修,其实内部明争暗斗激烈得很。
榭云菲默默围观三教排挤易天玄脉,三教之间互相猜疑防备各留一手,影帝戏精你方唱罢我方休,精彩程度能甩宫斗剧十条街——不得不说,男人玩起权谋心计,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就说她的顶头上司应无骞,四教之中最年轻的掌教,那威严肃穆的气派和怼天怼地的口才,任谁都不敢小觑……大概也就榭云菲还记得应无骞年龄与她相仿,但是站在应无骞面前她老觉得自己缩水成了一只Q版小丸子。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两米八。
嗯,老板够强势,员工虽然压力大,但在外面不容易吃亏啊——除了易天玄脉副掌教敢于直接给儒教甩脸子,万堺朝城内儒生们还是过得不错的。
至于应老板跟隔壁道门的糟老头私底下搞事情、和墨倾池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啥的,榭云菲虽未参与但心里有数,不过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身为一介小透明,就该安安分分做事,勤勤恳恳攒钱,苍生就让能人们去操心吧。
2.
岁月如梭,世事如棋,局局新。
尊主遇刺,万堺风云色变,四教联手向幽都宣战,战中易教反水被三教剿灭,万堺尊主花落道门,儒佛两派脱离万堺……
以上事件,仍然对榭云菲没啥实质性的影响。
倒是给她提供了无限素材和脑洞。
应无骞成立文载龙渊,大家一起包袱款款换一个地方办公。
榭云菲满意地参观新宿舍。
人员整顿之后,文载龙渊女性更少,作为唯一的女性高层,她享受了独居一院的待遇。小院子虽不大,但豪华卫浴、阳光花房、观景露台应有尽有,放在她过去那个世界也是最顶级的配置了。
冲着这些待遇,也要给应老板点无限个赞。
搬入新居一个月,有一天院子里突然跑来一只猫,被榭云菲喂过两次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从毛色和状态来看,这是一只老猫,榭云菲见它老迈可怜,便在院中做了窝让它留下。
因榭云菲为人低调,除了上班就是宅在院子里自娱自乐,文载龙渊甚至无人注意自家后勤总管养了猫。
白日,老猫喜欢爬到院墙上晒太阳,半睁着双眼懒洋洋注视墙外一切。
夜间,榭云菲在书桌上铺开洁白的宣纸,一笔一划勾描,想象和创作一些天马行空半真半假的故事,随后无情烧掉。
老猫坐在宽大的书桌一隅,默默看她将那些风华绝代的男子挥毫纸上。
它越来越老,越来越懒,总把身子蜷成一团,以至于榭云菲根本未曾注意它半垂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
3.
多年之后,九轮天入侵苦境,时势几变,幽都封印岌岌可危,三教纷纷涉入红尘,万堺旧事再掀尘涛。
应无骞作为儒门现任掌教,其所辖文载龙渊无法避免陷入漩涡中心。
各色人物来来去去,山雨欲来风满楼——好在应老板远交近攻,有效将文载龙渊所受冲击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眼见应无骞半是协商半是胁迫阻止幽都针对儒门,榭云菲默默松口气,继续假装不知道应老板进一步的打算。
长久以来大家都默认儒门正御看着是黑的,切开来看更黑,但相较于拉着全体部下一起作死的老板,她觉得应无骞很不错了。
——消息传报,应老板和道门糟老头崇玉旨一起反叛苦境,与幽都沆瀣一气。
儒门各脉高层紧急开会,决定将应无骞掌教之位解除;鉴于文载龙渊余众不知内|情,便不予追究,今后且好自为之。
榭云菲心惊胆战。
认真算起来她也是应无骞的心腹——不过是边缘得不能更边缘的心腹,也因此逃过一劫,但总归后怕。
如今文载龙渊精锐尽失,她成了地位最高的人,一群儒生跑来请她拿主意。
榭云菲苦着一张脸。
她能怎么样,她也很无奈啊。
对着一双双茫然的眼睛,榭总管叹了一口气:“上面既不追究我们,大家安分守己便是,愿意留下便留,若想离开也无妨。”
这么一说,儒生们慢慢散去,各自思索前途。
榭姑娘萧瑟地站在文载龙渊前厅。
曲终人散。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耳边还回响着上面传达的训示:不清算你们,自己悠着点儿。
……但她还是怕啊,没有擎天巨擘应老板顶着,突然觉得世道艰难!好慌!
相依为命的老猫也失去踪迹,于是她写好辞呈,收拾行囊,准备回老家去做自由职业者——多年来的积蓄足够她维持很好的生活,没必要再在官场打滚。
还没等她动身离开,两名儒生突然带回了应无骞的尸体,说是被道镇的剑非道所杀。
众人见状如同惊弓之鸟,个别胆小怕事的甚至怯怯地表示是不是不要管比较好。
榭云菲摇摇头。
“人死为大,正御从未亏待我们,让他入土为安吧。”
4.
都说人在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最放不下之事。
应无骞躺在冰天雪地里,意识出奇的清晰,甚至能感受到身体逐渐冷透。
呵……死便死了,有什么放不下;做也做了,没什么可后悔。
争权夺利,求生斗死,不过各凭本事。
视线由远及近,尽是白茫茫一片。
雪地中突然出现一只黑点。
黑点缓缓靠近,却是一只有气无力的老猫,无精打采地看着他。
民间传闻,猫乃灵性之物,甚至有人声称猫便是引渡亡者的地狱来使。
哈。
要来引渡他了么?
应无骞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却觉得身体越来越飘忽,仿佛脱离红尘纷扰,奔向了安宁的死亡国度。
倏然有熟悉的女音,以不该有的尖声咆哮——
“天啦!谁干的这事?!”
应无骞意识骤然清明。
抬眼望去,眼前站着自己的老部下,正双手插腰何等失态对着一座坟头尖叫:“哪个缺德的,居然刨坟?!”
两个小儒生站在榭云菲身边,老老实实回答:“榭夫子,之前只有圣司来过。”
“圣……圣司?”榭云菲浑身气势立刻烟消云散:“……那算了。”
“可是他挖了正御的坟!挖坟盗尸,这是亵渎死者!”
应无骞浑身一凛,睁大眼望去,果然看到倒落一旁的墓碑上刻着自己的大名。
榭云菲心虚地抿了抿嘴:“挖坟盗尸确实缺德,不过……你们打得过圣司?”
“呃……”
“我也打不过。”榭云菲眼神虚飘:“赶紧去找一套正御的衣冠,将坟恢复原状吧。”
小儒生领命离去,榭云菲两手扶起墓碑,多少有点心虚地自言自语:“正御,非是属下不为你讨公道,实在是圣司他……嗯,打不过。放心,吾暂时给你立个衣冠冢,以后一定多给你烧纸钱,您老人家安心的去,不要来找我啊,要找就找圣司吧……”
应无骞开口想说什么,却发出一声让自己目瞪口呆的猫叫。
“喵——”
“咦?”榭云菲转身循声而望,本以为是自己养的老猫回来了,却看到一只小奶猫端坐对面。
应无骞缓缓地、极为危险地眯起双眼。
榭云菲迟疑了一下,迈步向小奶猫走近,并伸出手试图碰触,却挨了一记凶狠的猫抓。
“嘶——!”闪电般收回手,榭云菲龇牙咧嘴,不知为何感到惶恐。
这只猫……有点邪门的样子。
而且……明明是只小奶猫,为啥看起来一脸“放肆无礼大胆吾不高兴不要惹吾”的样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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