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嗔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
　　为你唱花香自来
　　在别处沉默相遇和期待
　　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
　　千里之外不离开
　　——《春风十里》

　　豆未离开妈妈家，一直在思索李芬的话，她也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新的救赎。
　　但这年头要找个称心合意的男朋友又谈何容易呢？比大海捞针还难呐！
　　况且……
　　她用手摸了摸刘海下右额角的疤痕，伤口早已结痂变好，只留下一道微凸的粉色小肉痕。虽不明显，却依旧让自己的心被撕扯的鲜血淋淋。
　　自己真的能忘记吗？
　　而且明明过了那么久，但那道伤口在今夜却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是陈之杭留给自己的印记，是自己繁花燎原的青春后仅存的印记。
　　它代替陈之杭盘亘在他离开后的岁月里，时刻提醒着豆未那一个荒诞、可怜、可悲，又可笑的青春。
　　豆未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想起这些旧事了，夜色中她的神色麻木而疲惫。
　　她抿了抿唇，又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大衣，疾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便是自己现在居住的小区，这是两年前她自己买下的，付了一半的款项。
　　新房子就在以前老房子的后面。当初她要在这儿买时，李芬和她生了一个月的气，后来原谅是原谅她了，但除了偶尔过来帮她打扫打扫卫生之外，从未在这儿住过一个晚上。
　　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李芬那时知道自己把房子买在老房子旁边后歇斯底里的模样，“你就是贱啊！”豆未那时红着眼，一句话也没说，任由着自己的妈妈声嘶力竭地吼着。
　　她习惯性地向左边望去，老房子拆迁后，这儿新建了一片高端跃层区。从前记忆中的点滴也都早已消失殆尽。
　　新建的楼幢里，一片漆黑，唯有售楼处的光芒冷峻而明亮。带着这个城市这些年来飞速发展后留下的淡淡疏离，冰冷地刺进毛孔。
　　豆未有些自嘲地笑笑，自己是贱啊。
　　贱到明知道自己和陈之杭之间完全没可能，却死活还要将房子买在从前的记忆之上。
　　贱到紧攥着自己的伤口，也不顾空空如也的身后。
　　贱到想靠着那些可怜的回忆苟且过活。
　　多可笑。
　　但，人真的能在经历烈火烹油之后再找个人看细水长流吗？
　　公平吗？对自己，也对别人。
　　夜风有些急了。豆未打了个冷颤后，一头扎进宽大的围巾里，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眼神虚无而空茫。
　　“小豆，小豆！快！和我一起去一中出趟现场，有个学生要跳楼！”马姐的声音一贯的风风火火，脚下五厘米的小高跟踩得踢踏响。
　　豆未的记忆有一瞬的恍惚，但也不敢磨蹭，一把抓起工位上的外景包便走。
　　“小豆，你说说看，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傻到尽头了，动不动就想不开，也不想想自己的父母，唉——。”马姐的女儿已经六岁了，此刻不免唏嘘。
　　“嗯….是傻啊”豆未看着窗外飞驰的车，不想说太多的话，只是心里像被揉碎了一只柠檬。
　　“诶，你说这高中生啊，不会是为情所困吧？”摄像大刚扭头问道。
　　马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关爱智障的神情：“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了啊刚刚”
　　“诶诶诶什么意思啊姐，小女生闹闹跳楼除了情情爱爱的还能有什么呀？”说完还笑着对豆未扬扬头：“对吧小未未。”
　　还是有别的原因的啊，豆未心下想到，至少，自己不是的啊。但她内心涩涩的，提不起任何的情绪，长长的睫毛垂下，只淡淡的敷衍道：“也许吧。”
　　今天外面的阳光格外好，四下都透着融融的春意。光线在空中显得纤细而透明，像手捻过的蚕丝般柔软，茂密的香樟似乎也还和那年秋天一般相似。
　　马姐带着两人匆匆赶到时，保安早已在门口站成了一排，表情严肃却模糊。
　　这些安保人员都是陌生的面孔，门口还停着两辆警车。
　　豆未是负责拍照的，马姐则主要负责和保安校方交涉，大刚紧紧的跟在马姐身后，扛着摄像机，像举着炸药包的董存瑞般神色肃穆，全无半点刚刚在车上的玩笑之情。
　　豆未看着正在进行采访的马姐，她新烫的那头张扬红发在阳光下耀眼得像一团火。灼目却很有活力。
　　豆未打开相机。校园现在是不让进去的，所以只能对着校门和门口的警车连拍了好几张。
　　她发现并没有任何太有价值的照片，手揪着粗粗的相机带，一时竟觉得有些无聊。
　　她又习惯性的举着相机，准备再拍些照片，然而，在下一秒，她竟从自己镜头里的那方缩略的世界中，看到了从学校里出来，越走越近的陈之杭。
　　该怎么来形容那种感觉？
　　一种意外的却又盛大的惊喜，夹杂些这么些年的苦楚。
　　如踩云端，如梦似幻。
　　他终于回来了啊。
　　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陈之杭走近再走近，时间过得一秒比一秒更漫长。
　　心下又轻嘲自己，四年不见，竟然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偌大的校园安静得像是盛宴后的会场。风寂寞地吹过，摇曳起深绿的香樟。身后的蓝红车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
　　马姐和保安拉锯的画面像是一部被按了消音键的喜剧片。
　　头顶天空的云层庞大而无声地涌动着。
　　豆未就那样站着，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胸腔中砰砰的心跳声，巨大而有力。
　　面前英俊的青年身形挺拔，黑色暗纹的西装低调笔挺，俊朗的眉宇间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添上了一抹成熟的从容。
　　陈之杭就这样站在豆未面前，左手插兜，安闲自在，细碎的阳光在他俊秀的面庞上，剑眉星眸，清新隽逸。
　　有轻风从远方吹来，他美得像一幅画。
　　这迅速发生的一切令豆未有一种恍若如梦的错觉，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阳光下，她的唇角因错愕而微张着。
　　有一种梦境成真的感觉。
　　豆未却开始紧张和害怕了，她在愣了一秒后迅速戒备地后退一步，脑中开始飞速运转接下来该说的话。
　　现实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静静地站着，她也静静地站着。
　　风吹过，扬起两片樟树叶子。
　　豆未快急哭了。
　　与前男友重逢该说什么？在线等！挺急的！！！
　　陈之杭静静地站着，看着豆未下意识的退后，然后又苦恼地皱起眉头。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纠结左手便会下意识地紧攥。陈之杭轻晒。
　　好，她愿意站干站着，那他就陪着她站着。
　　豆未总是这样，只要碰到陈之杭，就会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脑细胞。
　　小时候如此，现在亦如此。
　　她想，这么些年，错的不是自己，是他妈妈杭茜和他，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家庭，为什么我要怕他！
　　于是，豆未抬起头来，看向陈之杭。
　　他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和之前同自己吵架的一模一样。
　　他朝着豆未蓦的笑了，薄唇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嘴角的酒窝和黑亮的瞳仁里染上了清浅的笑意。
　　豆未错愕的看着陈之杭，她对于他的不按常理出牌一时不知所措。
　　她看着他清爽的笑和标志性的酒窝，仿佛看到了那年香樟树下十七岁的少年。
　　陈之杭收住了笑容，他细细看着眼前的豆未，这个他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在国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他的女孩。
　　她的头发变长了，染成了深栗色，皮肤白白嫩嫩的，不施粉黛。穿着厚厚的棉服和雪地靴，个子到自己的肩部，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到冬天就把自己包裹的像一只小仓鼠，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在滴溜溜地转，灵动又活泼。
　　他想把豆未狠狠的按进怀中，好好抱一抱。可是，他不敢。
　　是的，他不敢。
　　他知道她恨他，恨杭茜，恨豆之明。
　　就算这些都没有，他和她之间还亘着她的妈妈，那个在很久很久之前一直冲自己笑的温柔的妇人——李芬。
　　此刻的风像滞住了一般，谁都没开口，谁都没解释，死寂的气氛令豆未想逃离。
　　他们无声的拧着，像孩童般幼稚的叫着劲。
　　谁都不愿先服输。
　　豆未绞着手中的相机绳，抬脚欲走。
　　陈之杭却先她一步动脚。他冲着豆未说到：“麻烦让一下。”
　　“！”豆未差点摔了手中的相机！
　　于是她就眼睁睁看着陈之杭迈着步子坦荡荡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一如他小时候惹完自己后立即转身走开的样子，背影挺拔又漫不经心，让人恨得牙痒痒。
　　＃对着前男友内心有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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