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莞尔清平

　　顾旷闻声放开了手，回头一看，是连头发都没梳好、外衣别别扭扭的赵萱。顾旷恭谨地问道：“公主怎么出来了？”
　　赵萱正在气头上也未理会顾旷，而是气势汹汹地冲着赵莞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赵莞攥住了手腕，用力一推将赵萱推到了顾旷怀里，笑道：“萱皇妹，好久不见。”
　　赵萱推开顾旷，回头对着赵莞冷笑：“赵莞，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贱。一个你，一个靖王，都是觊觎旁人东西的贱货！”
　　赵莞拿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刚才碰到赵萱的手，将手绢扔到一边，微笑道：“觊觎？我皇兄觊觎你们什么？我又觊觎你们什么？”
　　“靖王觊觎我皇兄的皇位，”赵萱看了一眼那个手绢，忿忿地道，“你更不要脸，你已经嫁人了，还觊觎我的丈夫！”
　　赵莞抬了抬下颚，笑道：“我皇兄在世时，他赵雍既非皇帝又非储君，何来觊觎之说？至于你的丈夫，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赵萱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旷，眼神躲了躲，道：“我自己的夫君我自己当然清楚。但是赵莞，你最好安守本分，别做出什么让祁王难堪的事情。”
　　赵莞浅笑，歪头看着赵萱：“不敬长姐，不尊北梁王妃，泰宁公主都不在乎南楚和顾驸马的面子了，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了。”
　　赵萱怒：“我是嫡你是庶！赵莞你放肆！”
　　赵莞也不生气，依旧微笑：“看我不顺眼，你可以选择自杀，也可以装瞎。但是我呢，还就是喜欢看你看我不顺眼又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赵萱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正要破口大骂，一旁沉默许久的顾旷突然开口：“公主，晚来天凉，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毕竟太医说你还需要静养。”说着扶住了赵萱的手臂。
　　赵萱一下子甩开顾旷的手，吼道：“你放开我！你别忘了当初是谁上赶着写求亲书要娶我的！”说罢自己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旷抬着的手十分尴尬地放下，回头看向赵莞。赵莞淡淡地笑了笑：“回去吧。”
　　顾旷意欲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转身离开。

　　“皇兄，你这个药里我又给你加了一些三七和蒲黄，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一点。”赵莞将药递给了床边的婢女。
　　赵陵笑着说：“阿莞有心了。我一定好好养伤，别辜负了阿莞的心意。”
　　赵莞看着赵陵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像在皇陵的时候那么逞能了。”
　　赵陵嗤笑道：“不行了不行了，那时候年轻，伤好的快。现在老了，不敢随意了。”
　　“皇兄正大好风华，就说自己老了。让那些七老八十的老翁情何以堪？”赵莞笑着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顾旷。顾旷走到赵陵床前，点头示意道：“魏王。”
　　赵陵“嗯”了一声，问：“泰宁好些了没有？”
　　“谢魏王关心，公主刚服了药，此刻睡下了。”顾旷答道。
　　赵陵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了，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儿？”
　　顾旷略显不好意思：“本来这么晚了不应该打扰魏王休息，我是刚刚去找阿……去找凊宁公主，她的丫鬟说她在您这里。”
　　赵陵道：“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就别这么晚了去找阿莞了。阿莞赶了一下午的路，我这也是要撵她去休息的。”
　　“是，我定当谨记魏王教诲。”顾旷恭谨地说，“那不如我送凊宁公主回去？”
　　赵莞抢在赵陵之前开口：“顾驸马这么盛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正好我也有话要跟顾驸马说。”
　　赵陵看了赵莞一眼：“那好吧，你们两个回去吧，我也乏了。”
　　顾旷和赵莞就退了出去。
　　“要说什么？”赵莞边走边问。
　　顾旷犹豫半晌，道：“阿莞，咱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上我们小时候最渴望的那种日子。”
　　赵莞轻轻一笑：“顾旷，我已经是卫耽的妻子了。”
　　“我不在乎！只要你肯跟我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旷看着赵莞的眼睛，两只手抓紧了赵莞的肩，很用力。
　　“顾旷，你弄疼我了，放手。”赵莞皱了皱眉，沉声道。
　　“你回答我。”顾旷没有放手，但是力道明显轻了很多。
　　赵莞毫不躲避地迎上顾旷炽热的目光：“我不是怕你在不在乎。我是说我是他的妻子，我没想过要离开他。”
　　顾旷蹙眉，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阿莞，那只是因为当初我说要娶赵萱！你喜欢他，不过是因为觉得被我背叛，正巧这个时候他出现了而已！你只是把对我的喜欢转移到了卫耽身上！”
　　赵莞的眼睛里依旧平静而坚毅：“顾旷，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从来没有把卫耽当成慰藉情伤的草药，也从来没把他当作你的影子。你那张求亲书我确实生气。”
　　顾旷的手颤抖了一下，赵莞甩开他，低头看向草丛，道：“但是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说罢赵莞转头走开。
　　顾旷留在原地，一向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此刻眼睛里竟然全是泪水，把视线都模糊了。顾旷轻轻闭眼，两行眼泪滑过脸颊，对着赵莞的背影大声喊道：“阿莞！你知不知道我那张求亲书，向庄太后的条件是什么？！”
　　赵莞并未走远，身形一愣，脚步慢了下来。
　　顾旷勾唇一笑，一颗眼泪顺势流进嘴里：“我求的是，保你一路平安。”
　　赵莞心上某个地方一疼，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愧疚。赵莞回头对着顾旷一笑：“阿旷，谢谢你。”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她也哭了。好久没哭过了。从来没有为顾旷哭过，即便是那个时候看了他亲笔的求亲书。今天，她为他哭一场，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
　　爱有权衡。她不否认如今的她对顾旷还有感情，她知道，喜欢顾旷用了好长的时间；可是喜欢卫耽，只要第一眼就可以；爱上卫耽，只要他说一句：我只陪你看过月亮。
　　一个困惑她很久的问题，好像有了眉目。如果不遇见卫耽，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她对顾旷的感情，是亲情不是喜欢，也不是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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