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莞尔清平

　　卫耽阔步进来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赵莞向地下看去，眉眼低垂，微微笑了一下道：“闲聊呢。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耽朝着赵莞走过去，道：“今日皇兄身体不适，早朝很快就散了。哭过了？”卫耽捧起赵莞的脸，发现她眼睛红红的。
　　赵莞看向卫耽白皙有力的手臂，内心莫名地柔软，道：“想我皇兄了。”
　　卫耽似乎松了一口气，将赵莞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欲言又止。紫云和紫朱齐齐退了出去。赵莞环住卫耽的腰，歪了歪头靠在卫耽身上。卫耽浅浅笑了一下，怀中的女子，终于肯对自己展现柔弱的一面，肯将心事说给他听了。

　　夏嬷嬷在卫耽的亲自邀请下，又重新出现在祁王府教课。赵莞学的很快，夏嬷嬷对赵莞很是赞赏，传到宫中去，太后也很是欣慰。但是学课的赵莞就变得很忙，不但要学，还要实际运用，此间都有夏嬷嬷保驾护航。卫耽近日也忙，太后寿宴他要操心，战后的休整工作他也要时时过问。于是这新婚的小两口初初感情有了发展，在一起的时间就少的可怜。二人只有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才能在一起。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卫耽和赵莞在夙琴小筑的院子里乘凉。
　　“顾旷比我大三岁，高高的，瘦瘦的，喜欢穿藏青色的袍子。他爹是御史大夫，他母亲是我皇祖母的外甥女，所以我们俩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赵莞回忆童年的时光时，面庞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生动，“他完全遗传了他爹爹的口才，嘴特别毒，小时候我总说不过他。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捉弄他，这一点他可从来没赢过我。”
　　卫耽淡淡地笑着听赵莞讲她幼时的故事，眉间眼角的温煦如山中清泉汩汩流淌。
　　赵莞接着说：“他生的好看，一双桃花眼就像开在春风里一样。皇兄比我大十五岁，根本就没有时间陪我。相比之下，我跟顾旷相处的时间甚多。那时候我特别喜欢他，他生的好看，还总是跟我斗嘴跟我玩，不知道让多少小女孩红了眼睛呢。”
　　卫耽失笑：“那个时候你才五岁，就懂得什么是喜欢了？”
　　赵莞撇撇嘴：“小孩子嘛，漂亮的东西哪个小孩子不喜欢？”
　　卫耽宠溺地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因为哥哥的事儿，我跟母妃就相当于是被软禁在了宫中。所有人都离我们远远的，还有一些人来落井下石。顾旷被他爹困在家中，我就没见他了。”赵莞做了个深呼吸，好让情绪平复下来，“再后来我母妃得病死了，呵，其实是被那些人给逼死了。然后我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庄太后留在宫里做粗活，顾旷会偷偷跑来见我，但是他，再也不和我斗嘴了。
　　“后来皇祖母去世，我又被他们找借口遣去了皇陵，顾旷也会来看我，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当时七皇兄也在皇陵，我们三个人会偷偷溜出去，上山捕鸟、抓鱼，然后烤来吃。当时我觉得那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美味。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说要娶我的，为了要娶我，他还努力读书考了功名，也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检举了不少贪官污吏。他做这些，都是为了立功，要凭此求娶我。青梅竹马的交情啊，我怎么可能不欢喜。
　　“可是后来，我从一场大火死里逃生，又回了宫中。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宫里的姐姐妹妹都对顾旷有意。想想也是，年少有为，相貌出众，家世雄厚，怎么肯能不引人注目呢？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太可能嫁给他了。
　　“北梁和南楚交战，南楚战败，皇室中只有我和赵萱两位适龄的公主。所以啊，自然是我去和亲。可是我没想到，御史府居然在我和亲之前，递交了求亲书，要迎娶赵萱。求亲书是顾旷亲手所写，赵萱拿到我这里炫耀，我看得真切，的的确确是顾旷的笔迹。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原本就是我配不上他，居然还不自量力心怀虚妄。”赵莞自嘲似的笑了，叹了口气。
　　卫耽摸了摸赵莞的脑袋，安慰道：“丫头，都过去了，就不要想了。”
　　赵莞突然抬头明媚地笑起来，捉住了卫耽的手腕，道：“本来明明是我一败涂地的竞争，可是遇见你了，我感觉我不赔反赚。”
　　卫耽被这转变弄得有些楞，随即笑道：“原以为是你伤心了，没想到是我听的太入迷了。”总之，你还是这样明亮乐观就好。这句话卫耽没说出口，但确是他最想讲给她听的那一句。
　　赵莞抬眼看他：“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卫耽问。
　　赵莞低下头，有点尴尬：“就是我曾经喜欢过别人啊。”
　　卫耽闻言，心下了然。刚刚赵莞回忆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在她人生最灰暗的岁月，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那突然的反转，也不过是怕他为她难过，怕他生气自己曾心有所属。可是丫头啊，你何必这样。卫耽无奈地笑了一下，反问道：“若是他此刻来要把你带走，你可会跟他走？”
　　赵莞：“当然不会啊。”
　　“那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卫耽轻笑，“你都已经在我身边了，也不会因为他离开我，我生什么气？”
　　赵莞弯了弯嘴角，问道：“那你也有过喜欢的人喽？”
　　卫耽顿了顿，点了点头：“嗯。”以他的经验，女人似乎都对自己的丈夫有极为强烈的占有欲，因此对前任的存在十分非常特别耿耿于怀，所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未离开赵莞半寸。但是他的丫头，他又怎么忍心相欺瞒？于是乎，坦诚。
　　赵莞想到了秦雪卿，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膈应，但是转念一想，卫耽在得知自己喜欢顾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心情？关于秦雪卿，问？还是不问？赵莞纠结，却听卫耽开口道：“她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子，和我一起长大。我也曾动过娶她的念头。但是丫头，我也不会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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