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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徐言卿走到树下，垂首做楫，“学生拜见天君，天君近来可安好。”
千颢君懒懒的应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自从那天他甩袖离去，过去了足足五天零两个时辰，这该死的凡人，到现在才来找他。这些天来他日日在此，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笑话，他堂堂万人之上的千颢天君，谁见了不是笑脸相迎，言听计从。上次天界三太子无心的一句戏言，他就挥了挥手，将他送去了西天如来之处吃斋念佛了三百年。他几时像这般屈尊降贵过，他还想要他如何。
思来想去，越想越气，心口堵着一口气，也不知撒向何处。于是，隐了身形，悄悄地来到那蠢书生的院子里，便见到那人只身坐在院中，静静的看着那棵梨花树，三千青丝披在身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含情夺目的眸子，眼里忽明忽暗，好似有无数烦心事缠绕在心里，又好似红尘世事都已看透。说不出的孤苦寂寥。心里堵着的气骤然散去，隐隐约约泛着疼意，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他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人了，穿着件单衣睡在院子里，待明日醒来着了凉，有他好受的。伸手在他身边布下了一道结界，原本被风吹起的衣角发丝，顷刻间恢复平静。
后来又隐了身形来过一次，看着他在学堂上讲课，嗯，还算是有点儿先生的样子，看着他吓唬完那帮小鬼嘴角狡黠的笑意，呦，当真人不可貌相，这傻书生还能有这副面孔，看着他不厌其烦的给听不懂的孩子讲解着同一句话，呵，对着这帮小鬼倒是笑得满面春风，独独对着本天君虚情假意，皮笑肉不笑面笑心不笑。哼，你当本天君稀罕。
徐言卿抬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纵容宠溺，“要打要罚任凭天君处置，只是莫要再生学生的气了。”他突然觉得，这高高在上冷漠傲然的天君，和那帮学生，和那只小狐狸，并无什么差别。
千颢君睁开双眼，垂眸，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树低下的书生，墨发尽湿，有几缕还粘在脸上，月白色的长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张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唇冻得看不出血色，面上一片青白，几日不见，好似又瘦了一圈，只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像是把满天星辰都藏进了眼里。向来板板正正的书生，最是在乎君子礼仪，何时这般狼狈过。
紫光一闪人就到了眼前“你这副模样，是刚从哪个山头降妖除魔回来。”说出的话满含嘲讽意味。
徐言卿听他一说，才想起自己又是吹风淋雨又是席地而坐的，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该是怎样一副尊容，无措的抬手整理衣衫，却越整越不像样子，正兀自苦恼时，手腕猛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心里一颤，睁大了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手怎么了？”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冻死在原地。
刚才在树上离得远，如今走近了才发现，满是泥泞的月牙白长衫上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血渍，鼻尖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眉头紧蹙，这是受了伤？哪里受了伤？怎么会受伤？啧，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凡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也没发现不妥，又打量了一遍，还是没甚发现，刚松开眉头，突然看到他整理衣衫的右手，食指上赫然是一圈咬痕，食指连心，该有多疼。
徐言卿这才想起小狐狸干的好事，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小伤，无碍。”说着就想把手抽回来。
千颢君察觉他的动作，手上又加了些力气，眯了眯眼。“总不会是你闲着无聊自己咬的吧。”虽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徐言卿抽手无法，只得老实回答。“路上遇到只受了伤的小狐狸，学生见它可怜，顺手救了而已。”
“就是它？”千颢君扫了眼冲他呲牙咧嘴的狐，戾气渐盛。
眼见着大事不好，徐言卿暗叫一声糟糕，不知怎么又惹得这喜怒无常的天君生气，向前走了两步，把小狐狸挡在了身后。
“学生此次前来，是有事想问天君。”
“何事？”握在掌心里的手腕，有些许暖意透过来，丝丝缕缕，直抵心底。
“学生想问，天君当日说不管学生有何愿望，天君都会满足，可还作数？”
“那是自然。”千颢君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凡人，你所求为何。”
“居九重之天，享长生不老。”徐言卿笑着说，眼里满是坚定。
拉着那人的手一用力，把人拖到眼前，冰凉的手指扣住他的下巴，从他眼中隐隐泄露出的怒意和他晦暗的脸色上，不难觉出他此刻的震怒。
“呵，好大的口气，只愿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这胆大包天的凡人，竟然想做神仙。他怎么敢？！
徐言卿被迫和他脸对着脸，那人俊美的面容靠的极近，呼吸相缠，再近一点，便能吻上那人的嘴角，用尽力气才克制住想要往后退却的念头，徐言卿直视着他的眼“天君放心，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有学生一力承担。”
不知是何处不衬他的意，手上一用力，便将瘦弱的书生推到在地。
“本君如你所愿。”语气里满是恩赐的意味，无悲无喜的脸上半是嘲弄半是不屑。
凡人终究是凡人。
“谢天君成全。”徐言卿跪在地上，低头掩住快溢出嘴边的苦涩笑意，手上刚见愈合的伤口，又有细密的血珠溢出。
小狐狸不知何时过来的，淡金色的眼瞳里满含哀伤的看着他，“呜呜”的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伤口。
徐言卿摸了摸他的头，一只狐狸又能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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