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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好像是在清晨。
还在朦胧的睡意中,雷狮感觉到了鼻尖上淡淡的瘙痒。还有晨露的湿润,通过鼻腔,洗涤了肺,清爽了身体。耳边,似乎传来了小小的,类似于刨土的声音。
雷狮皱皱眉,醒了。一只蝴蝶,恰好煽动着潮湿的白色翅膀,似仓皇逃走,从雷狮眼前飞过。
雷狮起了身,看过去,果不其然,就看到安迷修蹲在地上的背影。
他一言不发,拿着一把木质的铲子,一大早就自己不吭声干起了活。而亭子里面,放着一个空木桶,里面还有一个木水瓢。
雷狮醒了,安迷修也没反应,但他不可能不知道。
雷狮也一言不发,起了身,拿起了那桶,也不跟安迷修招呼一声,独自去了溪边。
到了溪边,雷狮洗了把脸。清了清自己的脑袋后,他才睁开眼,看到了明媚的阳光,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雷狮打了一桶水,走回了亭子。
这安迷修也不知是从多早就开始干活了,雷狮现在看看,不但那几平方米的地已经分划好了地盘,两大袋的种子也基本都种了下去,也不剩几十颗了,在被晨露浸湿的泥土中,慢慢生长。雷狮舀了一瓢水,一点一点的给那些种子浇灌上。
后来,安迷修将种子都种下去了,雷狮也还剩一小块地没浇完。在这时,安迷修说到:“我去弄早餐。”
安迷修径直离开。雷狮手顿了顿,手微微用了用力,也没回头,继续干活,就跟没听到似的。
就这样,二人不说话,相互避开的情形,持续了七天。
到第七天,那些素生花,终于都□□了。
在这七天里,二人除了给种子浇浇水,除除草,给发的芽抓抓虫,一日三餐,还有晚上安迷修为雷狮换药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看不到二人在一起,话也甚少。就连晚上睡觉,二人都可能不在同一个地方。
安迷修曾下定决心,说至少这十天,也要和雷狮好好相处一番,说不定,还能引他改邪归正。可事实却偏偏大相庭径。
有时候,安迷修偶然看到林子里会有小动物蹿过,他也会立即冲进林子里,想方设法地抓来。可即便如此,他和雷狮之间的话,依旧能用“一字千金”来形容。尴尬到了极点,简直比一见面就打起来还糟糕。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雷狮恢复的越来越好,可安迷修的身体,却越发的糟糕。
起初,安迷修的情况如前,他还是能忍过去的。可到后来,这花吐症就好像放肆了,安迷修咳花的频率越来越高,身体也越来越差。咳时,那种让人窒息般的煎熬,真的让他很难受。他的样子自然也更加唬人,经常就在雷狮面前咳出来。
而且越到后期,虽仅有几次,但当安迷修想叫一声雷狮时,字刚要说出来,却又像化成了片片花瓣,逼迫安迷修说不出话,还逼他一阵恶心,从口中吐了出来。
花瓣越来越丰满了,可安迷修却越来越憔悴,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淡。有几次咳过之后,安迷修居然直接原地晕了过去,都是雷狮抱着他,将他放回了亭子里。雷狮这样做了,事后却无声离开。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有一次,雷狮满林子地找安迷修,却发现他居然倒在一颗老树前。雷狮连忙上前,发现安迷修满脸通红,一身酒味。居然喝得酩酊大醉。
那时,是雷狮这段时间里,发过的最严重,最糟糕可怕的一次火。
就这样,过了七天。
时间到了颜色接近透明的无色水晶的花苞长出来的时候。那一大片花苞,映着阳光,散出了像是白色水晶才能散出的七彩光芒。
安迷修醒过来时,雷狮就在对面的座凳楣子上,靠着亭柱,闭目歇息。
他只是觉得这场景很漂亮,想进一步看看。又看到雷狮,看到雷狮闭目歇息的样子,目光竟也被夺走了。安迷修也糊涂了,自己刚才究竟是觉得,那个场景才美来着?
糊里糊涂的,他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朝雷狮走了过去。
那一刹那,安迷修突然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并逐渐变得清晰,开始填补,记忆角的某个空缺。
“你要做什么。”
当雷狮这么一开口,安迷修才猛然回神。这一回神,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向了雷狮的脸,不过在碰到的前一刻就停住了。
安迷修喉咙痒得难受,干咳了两声。收回了手,又一次主动开口,说到:“雷狮,素生花结苞了,一起看看吧。”
“我在这里也看得到。”雷狮扭过了头。
“我的意思是,是说到花苞的面前,近距离的看看它们。”
“不需要。”雷狮拒绝的声音又冷,又坚硬,又不近人情。
雷狮拒绝了安迷修,安迷修也不想多做纠缠。
安迷修本打算就自己去也无妨。却不想,当雷狮看到安迷修真的就这么算了的时候,一咬唇,又大声到:“就这么着急,赶紧逃出去吗。哼,安迷修,你也不过如此,在生与死的面前,你也会变得如此丑陋。知道自己患上花吐症,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开始播种,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整晚都没睡,就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一命呜呼吧。哼,哼,自称堂堂正正的骑士,也不过——”
雷狮正说着,只感觉眼前一花,肩膀被人用力向后推,身体自然而然向后倾倒,直接从座凳楣子上,倒葱头似的倒了下来,倒在了那片花苞中。身后压到了,那些看似水晶,实则无比柔软的花苞。
雷狮无语,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压在自己身上,同样毫无表情的安迷修。
他们四目相对着,隔着空气,就这么直直的相对起来。只不过,二人的眼中,都没有光芒。
“雷狮,你话太多了吧。”安迷修的声音同样冷清。
“……那又怎样?”雷狮突然邪笑起来,瞳中满是挑逗的意味,“倒是你,现在这个姿势,你又有什么意思,愚蠢的骑士。”
安迷修又呆呆看了雷狮两眼。
雷狮的头巾,因安迷修这粗暴的动作,混着发丝变歪了,恰好挡住了一只眼睛,挡得刚刚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雷狮的脸变得有点红,有点不明意味的潮红。
这样,就显的雷狮好像刚被玩弄过的娃娃,有点凌乱,甚至还有点……诱人的味道。
本该是就这样看着的,既无言,又无动作。可安迷修偏不。
突然,安迷修张开了嘴,露出了牙齿,冷不丁的,朝着雷狮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咬,直接咬出了血。
雷狮登时一惊,剧烈的心跳甚至都打到了安迷修的胸腔。他一时情急歪过头想躲,反而将脖子都露了出来,方便了安迷修的进一步加深。双手又被安迷修锢住了,锢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想不到安迷修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力气怎么还是那么大。于是,雷狮只得大喊:“安迷修你干什么!放,放开——松口啊混蛋!”
脖子上除了有被咬裂的疼痛之外,还有就是舌唇,那接近滚烫的温度。又湿,又柔软,混杂着黏腻的血液与唾液。
雷狮莫名一抖,再次回想起了好久之前,跟此时相似的场景。
但那是他只想放弃的记忆。
“安迷修!”雷狮再次一大喊,安迷修终于松开口,撑起了身。
雷狮刚要破口大骂,却突然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脸上。
雷狮眼睛眨了一下,定睛看去,紫瞳突然开始明亮起来。
他的视线中,是安迷修。
他背着太阳,周身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满唇是血,嘴角已经滴出一道血迹。眸中,那仿佛拥有着碧蓝天池的眸中,在泪水的包裹下,显出了光芒。那光芒,是苦恼,是懊悔,是不甘,是震惊,是苦涩,也是害怕。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眼泪不停地钻空荒唐逃出,自然不停的滴到雷狮脸上。看起来,就好是眼泪自己逃离出来的,连安迷修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雷狮……雷狮……”安迷修的眼泪,像是跑掉了主人的控制,滴落不停。他松开了一只手,缓缓移到雷狮脖子上,捂住了那还在汩汩渗血的伤口。
而那混着唾液的血,早就顺着雷狮的后颈,滴入了泥土中,使泥土味中捎上了一丝纯红血腥。
雷狮喘气。他居然因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感觉气短。
“雷狮,我是不是,咬过你。”
“咬过你”。
这三个字从安迷修口中一出来,雷狮就像身后都扎到了刺,浑身都抖了抖。他不说话,或者说,是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
雷狮这个反应,只不过是比刚才添了份震惊。但就是这份震惊,令安迷修蓦然苦笑,苦笑出了声,笑的跟哭一样难看。
“我到底,有没有咬过你……”安迷修低下身体,脸错开到雷狮脖子的另一边,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最后这句话,安迷修的哭腔,已经十分明显。他压在雷狮的身上,背部在颤抖。那是他在哭泣。
雷狮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应安迷修一句话,甚至就一动不动着,任安迷修如何。
雷狮看向天空,任由刺眼的阳光无情地伤害他的眼睛,灼伤他的心脏。令他眼酸,让他心痛。
雷狮直到现在,都还只在心里道:“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的胆小鬼,连真心都要逃避的胆小鬼。”
“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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