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沚

　　卯时，天刚破晓，在苍山主峰的大殿里，日光越过窗户，投在地面上的刻度上，端坐在主殿上方的青年瞥了一眼那缕日光，继续低头专心拭剑。

　　“我说花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擦你宝贝徒弟那把剑，这个骨笙脾气怪得很，好不容易又认了主，你再给她惯坏了，以后谁用她？封起来么？”沈千秋扶额道。

　　花千树不理。骨笙抖了抖，扬起剑锋就要抽他。

　　沈千秋吃了个没趣，又转过脸来骚扰风千衣道：“是不是师姐？”

　　风千衣迷茫着双眼：“嗯？？”

　　沈千秋：“……师姐醒醒……”

　　风千衣：“嗯，醒了……”

　　花千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刻度，把剑放在座椅后面，端坐起来，轻声倒数：“三……二……一……”

　　一字刚落，三人俱一改方才的嬉闹神态，望向外殿。只见外殿上冒出一个脑袋，沿着台阶一层一层的向内殿走，沈千秋闲不住，把通灵玉捏在手中，三下两下建了一个灵力分世界，给风花二人发送了邀请。

　　花千树秒进，风千衣瞪了沈千秋一眼，也进了这个小世界。

　　沈千秋打哈哈道：“要不要赌一赌这第一个来的是谁的弟子？”

　　花千树开口道：“这个还用赌吗，必是师妹的大徒弟。哪日不如此？”

　　沈千秋道：“那可不一定，每年来了新的弟子门生，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勤奋的，鸡都没叫就在殿外候着，等他们过几天就会和我那一堆不争气的徒弟一样了……”

　　沈千秋说着说着没声了，想起了今年惨淡的招生和吃紧的库房，又是长叹一声。

　　风千衣道：“师弟你不要忘了，今年一共就来了三个，再加上一个白吃白喝的食客。”

　　那日的竞技场事件惊动了整个中原，当人们得知留到最后的可以入门的时候都懊悔的捶胸顿足。那个扬言要打架的东瀛人跟花千树过了几招，让花峰主用剑削短了一段头发，那日后便赖在苍山不下山，要拜花峰主为师。先不说这个人不清不楚的来历和意图，花千树也才二十七八岁，那里能教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便让他当了个食客，倒是开创了苍山食客的职业，不少人嚷嚷着要分一杯羹。那个跟着他的小女孩，便交给风千衣看管了。

　　那个名叫管弦的小朋友似乎有点痴傻，又不放心赶他下山，便留在山上交给晴铃峰的弟子们治疗（？）

　　沈千秋想到今年的事事就头疼，瞅了一眼还在远处艰难爬阶梯的身影，扶额。

　　沈千秋盯着那个愈来愈长缓慢上升的身影，突然发现，在身影的旁边还有一只。

　　“好了，我们的食客大人。”沈千秋低声道。

　　这整个山上能跟小朋友一起走的还有谁？

　　花千树嗯了一声，提醒道：“这个人，一定不怀好意，是一定。”

　　沈千秋道：“我明白，只是一个食客而已，没有什么必要在我苍山兴风作浪吧。”

　　风千衣，突然猛的一拍座椅，扭头直接跟沈千秋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千秋抬头沉思了几秒，也猛的一拍座椅，猛的站起来就往外跑，从后背看，像极“连滚带爬”。

　　带着徐东正要往正殿走的藤原被这两声拍椅一惊，腰上的刀正要拔出来，看见沈千秋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不明所以。

　　“啊头回给人当爹不熟练多见谅啊！！”沈千秋边飞奔边道歉，差点把自己亲手下的限制御剑飞行的禁制给强拆了。刚转出大殿，就撞到了赶来报道的江憬，忙揪着衣服拖下了几百几千阶的阶梯。

　　“我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江憬被揪着领子拖着，郁闷想道。

　　蹿下台阶，沈千秋把江憬稳稳地放到地上，江憬站稳后叫了一句师叔，等着沈千秋开口。

　　“你去找沈沚。”沈千秋劈头盖脸的说。

　　江憬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讲，沈千秋就溜远了。江憬转身跑向那棵杏花老树下的药池。

　　他一定会在那里的，他想。

　　江憬奔至树下抬头望，一名少年坐在树枝上，斜斜依靠着树干，垂下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晃，听见江憬乱杂的脚步声，睁开眼睛，又闭了上。

　　江憬不清楚状况，自然不敢直接爬上去赶他，便在树下向上小声喊：“沈沚！沈沚！”

　　沈沚不理。

　　江憬无奈，只好褪下鞋袜，蹚着水，来到了树根处，凭着记忆找本有凸起的地方，踩着那一圈一圈的旋梯，走到了沈沚的身边。

　　江憬戳一戳闭着眼睛活像死了没埋的沈沚，沈沚猛的睁开眼，突然跳下杏树。本凭沈沚的本领，落到水里都会没有一丝水花的高级弟子，竟然像普通人一样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江憬感觉不太妙，也蹦下杏树，去查看沈沚有没有摔伤什么的。出来找个人还把人家弄残了，那我还有没有用处了？江憬想。

　　沈沚本只有鞋袜透湿，这下水花溅满了全身，摔在地上后默默坐起来，端坐如钟，有些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见江憬凑过来，开口道：“你不是死了吗？”

　　江憬脸一黑，伸出手掐住沈沚的后脖颈按到水里：“你清醒清醒！！！老子活的好好的呢！！！”

　　沈沚静默一会，突然咕嘟咕嘟冒泡，江憬忙把他从水里拎出来，把他的脸掰过来，正视自己。

　　沈沚的毛粘了水，老老实实的粘在额上、后背上、前胸上，眉毛拧在一起，杏眼也随着拧着的眉毛变了形，狭长了一些，嘴微张，像是要说出什么话。

　　“洛阳，”他轻声说，“阿洛，你回来了。”

　　江憬感到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向心头，有些酸，却莫名的还有些狂喜。

　　神使鬼差，江憬冲着沈沚那个叫着别人名字的嘴咬了过去。

　　手还在掐着他的脖子，那就掐着吧。江憬想，边把手按了按，咬的更起劲了。

　　沈沚瞪着眼睛看着咫尺之间的人，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人的双眼，忽而又闭上了眼睛，任由江憬在执迷不悟的啃食。

　　“洛阳。”江憬也闭上了眼睛，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这个地名，或者人名。“洛阳。”他每默读一遍，灵魂仿佛在被什么撕扯着，吞噬着，蹂躏着，让他欲罢不能。

　　像是疯了一样。江憬想。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好吃？

　　江憬感受到沈沚完全放松的嘴动了动，瞬间变得僵硬无比，像是要说什么，便定了定迷乱的心神，分开了咬了半天的唇，一条银丝连接着四瓣鲜红的嘴唇，江憬伸手抹掉，不知所措。沈沚脸憋的通红，慌乱的吸几口气，低声道：“江憬……”

　　江憬感受到沈沚意识的变化，暗道一声糟糕，脑子一抽，道：“嘘，我不是江憬。”

　　“洛阳。”

　　江憬道：“也不是。”

　　沈沚垂下睫毛，道：“那你是谁。”

　　江憬不答，又把他的头按回来了。

　　沈沚就像是傻了一样，任由江憬侵犯，甚至有时还不漏痕迹去迎合他。

　　江憬又被撩拨的疯了，睫毛微颤，隐忍着过火的某种愿望。

　　沈沚偏偏分开两人的唇，低下头，用额头顶住江憬乱啃的嘴。

　　“洛阳啊……洛阳……狗洛阳…”沈沚轻声道。

　　江憬猛的清醒，他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他体内同他抗衡，压的他有些想吐，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片腥红，血滴落在沈沚光洁的额头上。

　　“是吗？”江憬想，“原来，你们是想让我给他空出位置吗？”

　　江憬强硬的掰过沈沚的脸，却只在那个鲜红上面落下一个轻轻的印记。

　　“我走了。”江憬眼前一片血红，不知方向，却明晰的看到沈沚歪跪在水中的模样，回头一笑。

　　沈沚伸手抹下额头上冰凉的血迹，如当年一般，又是独自一人，不知是该向左还是向右。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