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故人来

　　世贸大厦的第一百层，OneS的CEO办公室内。
　　舒时辩坐在弧形桌后，双手交错搭成尖塔状，一言不发盯着前方。陈墨理则在他身侧翻阅手中的资料，同样沉默不语。
　　至于第三人，方朔。他正翘二郎腿坐在办公室中央，与其他两人保持间距。

　　“这个人叫沈辞赋。”话时，方朔轻按下手中的蓝牙切换器，墙上的投影立即插入一张男人的照片。
　　陈墨理抬起头瞥去，又迅速垂眸继续翻阅文件。

　　“沈辞赋的父亲沈洋，是海外有名的商人，因此沈辞赋在达特茅斯学院攻读的也是经济学。可比起所学专业，沈辞赋更偏好于艺术，大学期间资助过不少有天赋的艺术家，并为此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方朔在椅上后转一百八十度，扫视后面两人，继续道：“五年前，沈辞赋曾经回国呆了三个月，之后便长居国外。那三个月内，他曾经和一个团体保持亲密来往……”
　　舒时辩抿唇，“G市芭蕾舞团。”

　　方朔咧嘴笑，露出一拍整齐的牙齿，又看回投影，“没错，就是G市芭蕾舞团。三天前，沈氏财团已经发布声明，沈辞赋将会成为G市巴列舞团的新投资人。而且据说，他和舞团的前团长关系匪浅……”
　　他话没说完，陈墨理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抬头打断道：“小道传闻，可以直接略过。”

　　“这可不是什么小道传闻。”方朔摇头，指尖一按，又在投影上切了照片，“G市舞团的前团长，还有另一个身份，我觉得你们会很有兴趣知晓。”
　　他刻意故弄玄虚，彻底转过身去对着后面两人，笑而不语。
　　“有话就说。”陈墨理皱眉。

　　方朔凝视舒时辩，直到对方也冷冷瞥一眼自己，他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前团长也是林沁的芭蕾舞指导老师。”
　　舒时辩果然有反应，眸中溢出好奇，却又瞬间收住，“这和沈辞赋有什么关系？”

　　方朔耸耸肩。本以为舒时辩会多问关于林沁的事，结果还是给强扭回正事上，真无趣。“林沁能拜前团长为师，是沈辞赋牵的线。”
　　说着，他从椅上起身，将闲置在一旁的白板推到中央，又拿起红色油性笔在上面写下：沈辞赋、林沁、OneS。
　　写完后，方朔在三者之间又画出箭头，错综交接，形成一张关系网，“沈辞赋，新的舞团投资人。林沁，疑似沈辞赋的旧友，全息芭蕾的代言人。我们，OneS，全息芭蕾的开发者兼赞助商。”

　　舒时辩凝视关系图三秒，开口道：“沈辞赋的航班是几点到国内？”
　　“今天下午三点。”方朔打个了响指，走到弧形桌前，把红色油性笔放在桌上，问向舒时辩，“有什么想法吗？”
　　舒时辩放下交错的手，拾起红色油性笔，“邀请沈先生，还有林沁，一起出来吃顿晚餐吧。”
　　“俗套。”方朔叹气，“不过也最直接有效。”

　　陈墨理合上手中的资料，起身漠然道：“我去订位置。”
　　“等等。”舒时辩叫住他，细思了片刻，又道：“就订郊区的半山餐厅，不用包场，靠窗就行。还有一点，确定今晚有音乐表演。”
　　方朔摸摸下巴，颔首道：“嗯，投其所好，最好是钢琴或小提琴表演，毕竟沈辞赋是在国外长大的。”
　　陈墨理意会，点过头后便快步走出办公室。

　　待陈墨理走后，方朔绕过弧形桌，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伸手轻敲桌面，提醒道：“林沁呢，我去邀请，还是你自己去？”
　　舒时辩沉默。
　　晚宴后，他和林沁至今没说过话。也不是谁刻意避开谁，只是每当要说搭上话的时候，楚歌总会出来捣乱，无处不在。

　　“你去吧。”舒时辩开口道。如果是他去邀请，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岔子，倒不如让方朔去，还能保证最终结果。
　　方朔捂嘴咳嗽，清完嗓子后道：“你和林小姐怎么样了？”

　　“……”舒时辩斜睨他。
　　方朔无视直逼而来的杀气，厚脸皮追问：“我说的是三个字的那位。”

　　舒时辩暗自咬牙，不爽浮于脸上，“没怎么样。”
　　自打晚宴结束，林蘅芷便一直以舒时辩的女朋友身份自居，且当晚有狗仔在世贸大厦外蹲点，拍到他开车送林蘅芷回去的照片，更加‘证据确凿’。

　　“你就不解释？”方朔掏出手机，开始敲短信。可不等舒时辩开口，他已经猜中缘由，“想来是伯母对她很满意吧。”
　　舒时辩不开口以默认。

　　方朔敲完邀请短信，发送至林沁的号码，又留心给团长也发去一封，继续道：“长得漂亮，又很会为人处世，老一辈都喜欢。”
　　舒时辩瞥去，不答反问，“行了没？”
　　“嗯，今晚八点，山顶餐厅。”

　　*

　　晚上七点十五分，简杏和楚歌在舞团后门等候。不出一分钟，肖川的越野吉普准时出现在视野内，轻车熟驾地泊在两人眼前。
　　“来了。”简杏微微笑道。
　　肖川抬腿，跨跳下吉普，两手扯着领子抖直皮夹克，粗略扫视两人，“你们俩，穿得差别有点大啊。”
　　一个白衬衫加黑色小马甲，极其正式。另一个却是白背心外套针织衫，加一条半身长裙，过于日常。

　　简杏不多作解释，只伸出手，“谢谢你大驾光临，钥匙呢？”
　　“别急啊。”肖川嚼着泡泡糖，一面吐气吹泡，一面把手揣进兜里掏钥匙。叮铃，钥匙落在简杏掌心，肖川扭头看转向楚歌，痞气十足，“兄弟，先说好，吃晚饭可以，海鲜要是敢上桌，别怪我不客气啊——”
　　“别啊了。”简杏伸手，用力一顶把他的嘴巴合上，“我自己会注意。”

　　楚歌嘿嘿笑，自然而然地搭上简杏的肩头，“兄弟放心，我一定把沁沁安全送回来，保证一根头发都不掉。”
　　简杏先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座的位置，“少贫，快上车吧。”
　　楚歌应了声哎，和肖川握拳撞肩道别，“谢谢你的车。”
　　“不客气，看好她就行。”

　　舞团距离目的地并不远，下班高峰期已过，道路畅通无阻。
　　“沁沁，要不我们先去买条裙子？”吉普停在红灯下，楚歌瞅了眼时间，“反正时间还够一个来回……”
　　简杏托腮靠在车窗旁，凝视外头霓虹初上的景象，一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用，这样就好。”

　　下午简杏收到短信的同时，团长也收到了。
　　方朔的来信上写着，邀请林沁一人，今晚八点在郊区的山顶餐厅，与OneS三人一并会见重要的客人。
　　团长知晓后，要求简杏挑一个团员同行。
　　投资商的更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简杏也莫名有了底气，明知团长的意思是要她带首席一起，可她还是挑楚歌。

　　“我刚才明明看到她是有准备裙子的！”绿灯起，楚歌用力的踩下油门，似是在发泄心中不满，“哼，肯定是留给首席的。”
　　简杏笑笑，“你知道就好。”

　　旧的投资商一撤，团长必然跳槽，而她力捧的首席也百分百会跟跳。如果这次带上首席，指不定还能为团长之后的舞团争取全息芭蕾的二番表演机会……
　　五年板凳，若说简杏心中无感，绝对是撒谎。
　　今次也算是简杏小小的报复。

　　吉普开至山顶餐厅，有两名侍者过来接待，一个负责将车开去停，另一个则负责带路，“两位是已经有预约的么？”
　　简杏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稍显窘迫，“我们和舒时辩先生是一起的。”
　　她还以为，所谓的山顶餐厅只不过是普通的西餐厅，没想到连侍者都穿得各位正式，反而显得自己太过随便。
　　侍者微笑，礼貌道：“请跟我来。”

　　两人一进门，方朔几步迎上来。
　　他走近，上下打量简杏，如旧笑得温煦，“怪我，没注意提醒你是这种场合。”说罢，转向楚歌，心中已明白几分，“还是得怪我，生怕你们团长不肯放人，还特地给她转了一条。”
　　楚歌挠挠头，明显不理解他的话。
　　方朔也没多加解释，伸手引路，“客人还没来，我们先过去坐一会儿。”

　　陈墨理预订的位置很好，唯一的靠窗大桌位，且近钢琴，钢琴的音色、弹奏的旋律，全部听得清楚。
　　走近，简杏遥遥看见舒时辩扭头朝这边，又忽地变了脸色，阴霾重叠，俨然不悦。

　　方朔走到舒时辩身旁，拉开座椅，向简杏道：“女士优先。”
　　“你还请了他？”舒时辩低声质问。
　　方朔小声答：“意外。”

　　简杏没有拒绝，也自知没法拒绝，装作坦然，缓缓走到位置上，矮身就坐。
　　“你们在交往？”才坐下，简杏便听见身边人问道。舒时辩的声调平稳，不冷不淡，却莫名透出一股酸味。
　　简杏愣了良久，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和楚歌。
　　“楚歌是我师弟。”简杏有些哭笑不得。

　　舒时辩继续追问，“所以呢？”
　　他从不喜欢模棱两可的回答，对或错，是或否，他只要确切的答案。

　　简杏无奈，干笑道：“我这人比较落后，不搞姐弟恋。”
　　话音刚落，舒时辩便答复：“落后挺好的。”

　　一时间，简杏有些分不清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简杏不答，偷偷用余光右扫，隐约瞥见舒时辩的唇角上扬——他竟然在笑！
　　所以，他刚刚是……吃醋了？

　　简杏正讶异，坐在对面的方朔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又道：“客人来了。”
　　舒时辩也随之站起，伸出手来牵她。他的手，温柔得难以言喻，轻轻与她的相握。

　　“沈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方朔的声音从身侧飘来。
　　简杏应声转头，在看清来人后心下一沉。
　　真的是他！

　　沈辞赋先是与方朔握手，又转移视线，落到简杏身上。
　　他微笑，“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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