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种过程

　　“江老大来了。”伍邢出去接人，看到人后朝教室这么喊了一句。
　　反应最快的是陆之乔，她微笑着对大家道:“那咱们的节目，就在这里开始吧。”
　　江余舟进来后，教室顿时沸腾起来，大家的表情都挺难过的，不时会听到几句“以后要回来”之类的话。
　　我也随着大家一起看去，偏偏那么巧，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们这边。我冲他不深不浅笑了一下。
　　他站姿挺拔，身形本就很高，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POLO衫，外搭黑色休闲裤，笑得淡然从容，在一群人的簇拥里，越发显眼。
　　随后他被伍邢和陆之乔拉到专门为他留的位置，而桌子上，摆着装有大家写的纸条的玻璃瓶子。
　　欢送会，以陆之乔的主持拉开序幕。
　　第一个节目就是伍邢的，花式二人转。作死节目。
　　卫溪见伍邢就一人，还报的二人转，就冷笑观之嗑瓜子:“呵呵。”
　　伍邢一个人两只手，逮了四个红色转方帕子，音乐还没来，整个人就立在那里，一脸慷慨就义，配着那眼神，活脱脱狼牙山五壮士之首，不能再逗了。只怕是故意被踢出来活跃气氛纯搞笑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要逮着卫溪说话，包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为了不打扰到活动，我拿着手机靠墙走了出去，一路上压低了声音，直到走出教室。
　　“怎么了”我看来电显示是妈妈，有点惊讶这时打电话干什么。记得自己早上有说要来学校参加同学的送别会。
　　“是这样，你舅妈昨天出了车祸，我和你爸在去医院的路上，想问你去不去看看舅妈。”妈妈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疲惫，“要去就出来，我们先开到学校来接你。”
　　“去，要去。”我脱口而出，手都有点抖，“我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正好教室爆发出一阵连续不下的大笑。
　　在一片哄笑中，我头脑茫然的进了教室，把东西全部塞进挎包。
　　卫溪笑得最起劲儿，不断的拍着桌子，笑得下巴都要脱臼了似的。我也来不及打招呼，拉过包就从后门走了。
　　一上车，还没等我开口，妈妈就开口解释:“昨天晚上舅舅舅妈开车回家，秋秋睡着了，开到楼下的时候你舅妈下车去后备箱给秋秋拿薄毯准备上去，后面有辆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没看清楚，往前开的时候撞了上去，舅妈的腿就被夹在两个车之间，当时……”
　　妈妈说到一半，突然哽咽，埋头抹了把眼泪，一直开车不语的爸爸从车匣里拿出纸放在妈妈怀里，接着道:“你宝昕舅妈昨天就被送去医院，现在已经醒了。刚刚你舅舅打电话过来，声音都是哑的。等会儿你自己也懂点儿事，多和舅妈说点话。”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手里无意识的攥着后座垫子。
　　我们到病房的时候，舅舅正握着舅妈的手，眼睛红红的，一见我们来了，忙起身，“你们来了。姐，姐夫，这里坐。”
　　“我们知道。”妈妈的眼睛又开始红，坐下来拉着宝昕舅妈的手要说话。
　　爸爸拍了拍舅舅的肩，两个人一起往病房外面走。
　　见我杵着不动，舅妈虽脸色苍白，仍然笑着喊我:“和予过来坐啊，上次说带你去玩都没去成，等舅妈腿好了再带你去吧。”
　　本来之前还没什么，一听见她这么说，我瞬间崩了，哭着走过去坐在她床边，捂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劲儿点头。
　　“这孩子真是，”妈妈红着眼叹了口气，转而对舅妈道，“姜厉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都快被吓死了，好好的，怎么就……”
　　说完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气氛突然很压抑，我受不住，飞快的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就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门口要拐一个弯，我站在那里平息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些，正要出去，就听见了爸爸和舅舅在说话。
　　“……当时我才熄火没多久，就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宝昕惨叫……还好手术做得好，不然我怎么能原谅自己……宝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舅舅自己说得语无伦次的，说到后来就压抑的哭了起来，我偷偷的看出去，他抱着脑袋，连声音都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
　　爸爸不好多说什么，低着声音安慰，只是终究效果不大。
　　末了，两人起身，爸爸拉着舅舅要他出去走走，就怕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
　　我往外走了几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干脆坐在了不远处的候椅上，等妈妈出来。
　　就在我神思混乱的时候，手机又开始振动。陌生号码。
　　“喂。”我开口。声音是哭过之后的沙哑黯淡。
　　“……是我，江余舟。”那边沉默了一阵，开口。
　　我突然恍惚了一下，听着他淡淡悠长的声音，再次鼻酸得不知所措。
　　“……啊，那个。怎么了。”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尽量显得气氛不那么重。
　　“你怎么了吗？”他似乎皱了眉的，声音沉了下去。
　　“嗯，有点事。”我斟酌了一下，开口，“我舅妈……她出了车祸，我在医院。”
　　“不好意思，不能参加完你的欢送会了。”我又补上一句。
　　“没事。”他说。“你等一等。”
　　我眨了眨眼睛，握着手机安静等待。时间静静地淌，安静的仿佛可以听见电流的“滋滋”声。
　　“好了。”他说，然后，猪的“哼哼”声通过他的手机传了过来。
　　“你……”我惊讶起来，“礼物你看了”
　　“卫溪给我的，她说她没找到你，就和她的那份一起拿给我了。电话是伍邢给的，他有班级联系录。”
　　“……谢谢啊。”我没忍住笑了。
　　“那让朱小二再叫几声好了。”他也笑了，猪的“哼哼”声随之传来。
　　这是粉色的橡皮小猪，捏一捏肚子就会叫的那种。去礼品店逛的时候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听见旁边的两个小姑娘一直在捏橡皮猪。
　　一个小姑娘说:“天哪，你说，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然后手上的小猪就“哼哼”了几声。
　　另一个小姑娘翻着白眼，可是还是耐心说:“是你是你还是你。”小猪于是“哼哼”个不停。
　　然后我就买了。
　　我把这个说给江余舟听，听完他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昨天晚上有事，所以没有登□□。其实是想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联系的吧？”
　　“……啊，会的。”我被他问得有点呆，半晌才接上。
　　“一言为定。”他说。
　　后来，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他告诉我说，听了我说那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后，他就在想，如果以后是我们两个一起，那这个对话就成了:
　　“天哪，你说，谁才是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人？”然后小猪哼哼唧唧
　　“是你是你还是你。”于是另一只小猪也哼哼唧唧。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就泛出了泪花，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可惜就是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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