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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瓜三吃（二）
“儿砸——！”
伴随着一段明显上扬的尾音，这是黝儿这个月第十四次在梦里被吵醒。
名唤十泱的怪物有一头和玄尊相似的白发，或许还要更白一些，黝儿见过的人不多，脑海里也挖不出那么多形容词，只是觉得那双暖金色的眼睛很好看，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也很好看，只是他如果能少说些话就更好了。
白一些是真的很好看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回想了自己在现世里照过的样子，如此想到。
十泱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一个人性的怪物，为了传承与繁衍的特性而收养孩子，本就是一件奇事，他默默的凑过去，在黝儿的发顶嗅了嗅，皱眉道：“你的情绪好像在不高兴。”
“你、我、还有玄尊，”小黑脸思索了一下：“我们为什么不太一样？”
十泱歪了歪头，绕着他飘了一圈：“这个说起来有一点复杂，大概是因为玄尊是人，我不是人，不对，我应该也可以算人……”
这么说着，反而是蠢大人自己纠结了起来，黝儿急忙打断他的思索：“那我呢？”
“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鬼，”十泱似乎是需要用身体接触来判断人的某些特质，他把手扣在那双小黑手上：“还是像人更多一点吧，我是人性之集合，只要拥有人性就能找到你。”
“那你和玄尊比较像……”
“喂喂，我和你梦里那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可不一样！而且种族也差很多！”
十泱的情绪向来是极不稳定的，黝儿见他飘来飘去，在他的梦里上蹿下跳的，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一个只会在他的梦里出现的，长得很好看的怪物，他下意识的对玄尊选择了隐瞒十泱的存在，只觉得心里有点怕，但是更多的是高兴。
不用一个人除了练功就是发呆的高兴。
黝儿是个禁忌的存在，他对于自己原本的身世隐隐约约有些记忆，但是已然模糊不清了，他记得自己有个父亲，但是却想不起他是谁，又在哪，只是单纯的知道自己该是拥有的而已。
所以他并不把十泱当做他的父亲，十泱教给了他许多东西，或许当他的师父也是不错的。
但这个决定自然是被否决了。
有些生气的魂灵直接从他的梦里穿了过去，还说着：“迟早要你喊我爹。”
到底是谁比较幼稚啊。
食人欲为生的男子从不挑食，不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贪婪与爱并食，黝儿发觉只要是有他在的梦境，很少出现什么激烈的情绪表达，心境也较为平稳，玄尊会定期检查他的课业，在梦里补补作业也是不错的。
主要是还有人跟他说话。
况且只要是在他沉默的时候，十泱往往会爆发出十分激烈的交流欲，像个喋喋不休的老母鸡。
挺有趣的。
梦是精神世界的反馈，比起最初见到时那漆黑一片的模样，现在的梦虽然还未摆脱阴沉的气氛，却是清亮了许多，木屋，花草，青石阶，十泱是精神世界中的生物，无法得知现世的黝儿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但这个孩子确实在尽他的努力去了解一些外面的东西，继而将它们“搬”到自己的梦里来。
这还远远不够，十泱时常会和黝儿聊他在其他梦里看到的东西，梦的妖怪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别人的梦里闲逛，这些新奇的事物有真有假，需要黝儿一点点去取证它们的真实性，便是偶尔来检查课业的玄尊都觉得最近这个人鬼之子问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后来黝儿也长大了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梦境，玄尊近几年很忙，按照十泱的说法，附近的孩子越来越多了，玄尊这个老头子真是太讨人厌了，一个人居然霸占那么多儿子。
这么说着，十泱照例钻进玄尊的梦里，争取为了儿子把这个人脑子里的知识全都记下来搬走。
“你觉得我白一点会不会更好？”这天，黝儿忽然问他。
十泱疑问：”小黑脸也很好啊，为什么要变白？”
因为你不知道人鬼之子啊。
黝儿想了想，没说出来，他今天远远的看了一眼玄尊的儿子，那个孩子就白白的，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孩子的心性也变得难以捉摸，十泱只能感应到他是喜悦还是悲伤，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梦的妖怪从别人的梦里为他带来绝世功法，带来宝藏的藏匿地点，却依旧见不到他有多开心。
妖怪不适合当父亲，黝儿也不适合当儿子。
但这个奇异的组合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分歧，妖怪住在了孩子的梦里，而黝儿也只能与他说话，他们已经足够满足对方的期许。
直到长成少年的孩子分离了自己的鬼体，名唤非常君的少年比之其他同龄人要白上一些，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尚无意识的黑脸孩童，只觉得原来以往他人看自己是这个模样的。
就叫他习烟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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