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笔下留情

　　【第八章】

　　虽说顾得清年少时琴画精通，但六七年没有动过笔了，画起来倒是生疏了不少。这样下去，别说出画本子了，连一幅像样的画都拿不出手，何以做画师？

　　但是愁归愁，画画这玩意儿，勤加练习才行。

　　顾得清忽然对画画起了兴趣，倒是不得空去叨扰李若兰了。他想的是，忍一时思念，方可鹏程万里，柳暗花明。

　　李若兰听闻了此事，甚是欢喜，自己终于可以清静一段时日了。至于这段时日过后如何……诶，这段时日还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说不定他一两年都没空来叨扰我了。到时候我再嫁了人，就不用看见他那张脸了。

　　毕竟一看见顾得清的脸，李若兰就想起被放了鸽子的洞房花烛夜，耳畔就响起百姓们的嘲笑声。

　　李若兰在家住了几日，还是回了清风兰若园。这段时日光顾着与顾得清斗智斗勇，险些误了大事。自己的新画本还没有完稿，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赶画稿的日子是煎熬的，但没有顾得清的日子是心情舒畅的。

　　半个月的清净日子很快过去了，顾得清抱着一堆画轴，出现在清风兰若园的门口。一大早，仆人打着哈欠，开门一瞧，吓得立马提了精神，道：“顾少爷，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仆人虽然脸上笑嘻嘻，但心里一万个嫌弃。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要把顾得清拒之门外，大家是各种理由轮番着来，可谓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清闲了半个月，如今顾得清又来了，得嘞，要多喝几碗羊骨汤补补脑了。

　　顾得清探头往园内瞅了一眼，上前两步，把手中的画轴扔给了仆人。仆人来不及多想，去接画轴。顾得清趁着他手忙脚乱之际，快步入了园中，来到李若兰的屋前。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若兰，娘子？该起床了，都晌午了。”

　　他喊了几句，无人应答。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李若兰出现在他的身后，绷着脸道：“谁借你的胆，告诉我，我保证他死无全尸。”

　　顾得清不禁打了个寒颤，扭头嬉皮笑脸道：“若兰，我就是太想你了。”

　　李若兰打量了他一番，冷言道：“说人话。”

　　“就是，我最近在练画，我也想……和你一样，出一些有趣的画本子。”顾得清低头，摸着后脑道。

　　此言一出，李若兰迟疑片刻，问：“你方才……说什么？”

　　她觉得是自己沉迷于赶稿，所以幻听了。顾得清这家伙……竟然也想做画师？就他那两把刷子，纯粹是丢人现眼。

　　这时，园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李若兰抬头清咳两声，声音戛然而止。

　　顾得清昂头盯着李若兰，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李若兰李大画师，我顾得清，想跟着你学画。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不能拒绝。拒绝一次，罚白银三两，拒绝两次直接扑倒。”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李若兰瞥了他一眼，真想一巴掌打穿他的肋骨。

　　“钱，本小姐不缺。扑倒这种事啊，清风兰若里，有力气的男子数不胜数，分分钟把你撂倒在地，抬不起头。怎么的，你想尝试一下？”

　　李若兰斜睨着他，一副不屑的模样。清风兰若园里藏着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她是想着自己出名之后，会有过格的画粉翻自家的墙头，所以才择了一些人。他们乔装成普通的家仆，看起来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不过，这一年，过格的画粉倒是没有，顾得清偏偏回来了。

　　就在顾得清第一次翻墙头的时候，那些暗线正想上前控制他，却被李若兰阻止了。李若兰可不是心里还有他，她不过是想同顾得清把话讲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没曾想事情偏离了自己的计划，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仔细想来，当初还不如让仆人把他扛出去打一顿快哉。

　　顾得清鼓着两腮，道：“李若兰，我诚心来拜师学艺，你竟然对我冷嘲热讽，传出去不怕别人说你欺负新人吗？”

　　听见“欺负新人”四个字，李若兰忍俊不禁，道：“你怎么尽说实话？本姑娘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你还想反咬？”

　　李若兰内心冷哼，顾得清这小子连幅像样的作品都没有，还好意思称自己为画师新人，这脸皮，是钉了十层木板吗？厚颜无耻。

　　顾得清见状，眨眼道：“若兰，我真是许久，没有见到你展露笑颜了。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李若兰愣了片刻，挑眉道：“别转移话题，我好不好看，还需要你说？我问你，为何想做画师，是为了抢我的饭碗，让我走投无路，回到你身边吗？如若是这样，我劝你放弃，毕竟我混到了现在的名声，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你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顾得清轻叹一口气，道：“若兰，你想偏了，为夫哪是你想的那般不堪。我是想着，成了画师，与你就有共性了，这样更容易赢回你的芳心。你成为名画师，我是打心底里高兴。我想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希望能住进你的心里。”

　　他说完，盯着李若兰，含情脉脉。

　　李若兰眨眨眼，哑口无言。这家伙，是在撩自己？心里忽然有一股暖流，这是怎么回事？不行，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顾得清这家伙，至今都没有解释，两年前为什么离家出走，了无音讯。

　　对啊，究竟是为什么？

　　“喂，你回了一段时日了，也死皮赖脸的叨扰我不少时日了，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当初为何离家出走了？”

　　李若兰这个时候，纯属好奇，毕竟心里有块石头，端着太累。至于他解释之后原不原谅他，那就另当别论了。说不定，能有一个更好的理由把他拒之门外。

　　她想着这里，脸上抹过一丝微笑。

　　顾得清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若兰这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了？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过当初离开的那个理由，我作为男人，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如若不说，若兰会一直对我心存芥蒂，让她回心转意难上加难。可若是如实相告，她只听得见前半句的话，定满脑子想的是我不能尽到夫妻义务，更加嫌弃我。虽说我已经治好了隐疾……

　　李若兰见他迟迟不言语，沉着脸道：“你不说，我就当你渣了，跟别的女的跑了。然后被对方骗了钱财，走投无路回来了。等等，这倒是个好题材！”

　　顾得清一脸懵，奇怪，若竹那丫头不是说坊间流传的是我不能人道，怎么若兰看起来并不知道这流言？她是故意的吗？是要给我留些颜面吗？

　　李若兰可不是那么想的，她的心里只有百姓们的嘲讽，哪还听得进去关于顾得清的流言。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些事。李若竹也没有提起过，怕姐姐会气炸，连累自己挨打。

　　顾得清低下头，摩擦着手掌，道：“那什么，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屋讲。”

　　李若兰沉着脸，警惕道：“有何不方便的？就在这里讲。”

　　在屋里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还在屋里讲，可不能让你得逞。

　　顾得清环顾四周，蹙眉道：“若兰，在这里讲当真是不方便，此事关乎我的颜面，至少，你要把他们……”

　　李若兰翻了个白眼，命令仆人们退下。
　　顾得清望着仆人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长舒一口气，道：“你要认真听我讲，中间不要炸毛，一定要听完。”

　　“事儿真多，知道了，你快讲。”李若兰嫌弃道。

　　顾得清咬了咬唇，心一横，道：“两年前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找到了可以医治隐疾的神医。实不相瞒，我幼时曾被卖进了窑子里，那一次我受了创伤，对男女之事……有些恐惧。我想着，不能让你受苦，便遍访名医。不巧的是，新婚之夜，我找到了那神医，就……都是我不好，连封信都不给你回。不过，不过你放心，为夫现在对男女之事极其感兴趣，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顾得清一口气讲完，还昂头拍了拍胸脯。

　　李若兰愣了，脸颊微微泛红，扭头道：“谁会对你流连忘返啊！不过，你被拐卖这件事我到是知道，只是没想到是被卖进了窑子里，成了小倌，还接……”

　　“没有接客，你想多了。”顾得清连忙解释，道：“而且也不是小倌，就是打杂，不过总是会看见那些事，那时候懵懵懂懂，久而久之就成了阴影。不过，你无需担心，为夫已经医治好，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顾得清又说了句“流连忘返”，李若兰听了，脸涨得通红。

　　她鼓着两腮道：“大白天的说什么龌龊话，谁会流连忘返啊！来人，把顾少爷请出去！”

　　此言一出，唰唰唰冲出来几个人，顾得清一脸懵，什么……怎么还有人在？那方才的话岂不是……

　　那几个仆人扛起顾得清，把他送回了顾府。一路上，顾得清目光呆滞，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有别人知道了这件事，坐实了流言，自己的颜面……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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