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夙九霄外

　　第一百零八章 也许“他”就是他

　　桃花声嘶力竭，周公使了全力才抱住她。而在紫九身前的灵云，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他真的也没有勇气回头看她一眼……

　　灵云知道桃花的敌意，她的话一句句地割在他心口：“小夙生性单纯，仙姿卓越，倘若不是痴心错付，至于现今这副人不人仙不仙的模样么？她委屈不甘，她隐忍退让，可她可曾埋怨憎恨过？究竟是谁立的规矩，她这样的小神女喜欢上高高在上的帝君，就要历经千万磨难和坎坷，才能如愿以偿？不！”桃花失望地直摇头：“破玥君，你乃神袛，仙家尊神，盘古开天的大英雄救世主，不食五谷，寒暑不侵，我请你不要让她得偿所愿——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她受苦！你看看，就算重来一世她依然是冰清玉洁，你为何要缠着她不放？难不成你以为，沉睡了几千年的记忆就不会苏醒吗？届时她会继续依恋你、还是忆起往昔痛苦不堪？天命石是说你们有缘，但缘分善恶，求你放过她吧！你既非良人，就请让她继续心无杂念、好好地修道不行吗！”

　　“晏芈为你成妖了，你又一直在寻小夙，夜西寒是忿忿不平才一直找小夙麻烦！我已经把她藏得那么好了，为什么你还要找来？难道你觉得她死一次还不够吗？你是觉得她受的苦还不够吗！”

　　周公制止她道：“桃花，众生皆苦，不尽相同。破玥君不曾辩解，并不说明那事乃他所愿……”

　　“你闭嘴！”

　　“好。”周公这么应着，却是拉着她的手，掐诀念咒，把她带回梦幻梦境天了。天已亮，那些附在凡人身上的术法也到了时辰。

　　灵云知道桃花依然是耿耿于怀的，回去之后免不了跟周公一顿吵。晚上凡间的人，都会睡得好一些……

　　四周静下之后，他总算转身，趴了下去，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喃喃一句：“心无杂念？可能吗？”

　　道说，神无七情六欲，神念超乎天地。岂知神也有烦忧，仙亦有难为，几千年几万年没有的意念痴嗔，只是没有遇见，并非理所当然。

　　是以，他怎么放手？又怎么舍得放手！倘若几千年前没有相遇，他就依然在遁乌谷除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给晏芈过仙气，就不会出现在这景色秀丽的人间，走遍千山万水，历经四时美景、看尽善恶美丑……依然觉得她最好、只想要她……

　　“夙儿……小九……是我错了吗？”他抱着昏迷的紫九，再度哽咽起来。

　　在桃花面前，他居然那么不堪一击，盖因从未有谁能这么赤果果地责骂于他（并非打错），将那些他不敢触碰的往事揭露出来，恨不得想重回过去，将所有属于她的厄运扼杀在最开始的时候。

　　然而，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也不能违背天道秩序。作为盘古开天的四大帝君之一，他深知年轮无端动荡会让六界大乱，也会令很多生灵死于非命。

　　他能做的，就是擒住夜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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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儿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责备自己，不是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绝不能瞌睡，怎么最终睡得那么沉？

　　她随即起身连忙撩开车前帘子探看，未免灵云生气带着恭敬的语气边说：“大人，天已亮，是不是下车梳洗一番？”

　　没有得到回音的同时，她自然也看到了车内唯一的人。

　　灵云走了？

　　清儿见状开心又有点担心，连忙让雅儿去唤萧谷风来。

　　萧谷风对灵云的作为有些摸不清楚，昨晚还莫名其妙跟他吵，今儿又一声不吭走了。

　　他和清儿商量了一下，本来可以让她们与紫九独自同行，但就昨晚诡异的情形来看，还是与他一道走的好。

　　萧谷风说，达穆小王爷不像个说话不算话的人，主子在世曾与他约定互不冒犯对方领土，那么西北边境目前还是平安的，若有滋扰也只是虾兵蟹将，自有边城将领御敌，对边境造不成多大的威胁。是以三军慢行应无太大关系。

　　清儿思前想后，与其他三个商量之后，觉得只能这么办。

　　如此，这马车也不能与萧谷风离太远，真遇上昨天那样诡异的情形，她们应付不来，那股莫名的杀气似乎只对萧谷风有些忌惮。

　　四个女婢提心吊胆，然接连几日路上平顺，夜里也十分正常。

　　紫九昏迷整整七日后，在傍晚时分苏醒，把清儿她们激动得恨不得燃放烟火庆祝。

　　只是清儿问她饿不饿，她都是摇头，只偶尔喝点水，眼神也有点迷茫。

　　就这样过了两日，藏不住话的雅儿私下直问清儿：“从前小姐最不经饿了，那么多天没吃怎么不惦记呢？该不会……是在皇陵内被吓傻了吧？”

　　“不得胡说。”清儿微微训斥她：“有了身子的妇人，胃口是会差些，小姐……唤小姐不妥了，以后喊夫人吧！军中粮食干糙，夫人兴许又食欲不振难以下咽，你和细儿去找些野菜。”

　　那晚上清儿煮了野菜粥，紫九也没吃几口，早早又睡下了。

　　清儿担心也害怕，便在她身边守着不敢合眼。

　　隔日紫九便精神了许多，坐在窗旁吹了好一阵子的热风。只是没什么力气，不能下车走走。

　　清儿想说点什么，见她只是发呆，便也没打搅。午时清儿实在困极了便让雅儿守，雅儿就叽叽喳喳把谁进皇陵把她救出来、到如何将她接出长盛府、再如何到这里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紫九听到雅儿说“恭喜小姐要当娘了”时，眼眸忽地闪了一闪，随即蹙眉。

　　她……有孕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是正道散仙，纯正阳炁之身！孕育乃天地间的大事，阴阳两炁结合方能成形，而且与李越不过一夜，怎会……

　　是不是她们搞错了？

　　可若不是这样，她不会无缘无故昏迷七日七夜的，她……

　　紫九面上的表情忽然僵硬起来——她怎么会怀了李子越的孩子？她连他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不！也许“他”就是他！

　　她抬起头，看雅儿殷切期盼的模样，她们对孩子的来临是雀跃的。为何她一点也不激动，甚至彷徨不安？

　　雅儿没发现主子脸上细微的变化，继续把那晚奇怪的事情也说了，并对灵云与萧谷风的争执依然存惑——

　　“总之，后来灵云大人突然消失了，再没有出现，算来已有五日了。”

　　紫九垂眸：灵云么？他向来对自己不太友好，怎么会闯皇陵救她？

　　她觉得一堆事排山倒海而来，令人太难一时想通，无法冷静思考对策，只待谁来解惑，叫她醍醐灌顶了。

　　雅儿见主子重新躺下问了句“小姐乏了啊”？见她闭了眼便没再继续说话，雅儿虽然刮躁，但还是有分寸的。

　　日头太大，刮进马车的风都是热的，雅儿坐在旁边继续给主子扇扇子。

　　梦幻梦境天的一个实梦珠前，桃花难掩怒气冲周公发脾气：“你为何闭锁我给小夙的特殊路径？她碰到难题了，她要来找我、她需要我！”

　　周公这回坚定地摇头：“你之前坚决不告诉她前尘往事，但他们还是牵扯在一起，证明他们就是有缘。珑夙对他还是情丝难断，才会依然对他好奇，否则那日在信德寺，她残缺的魂魄怎能一下子就对‘李瑞选’那么亲近？你以前从未插手，如今最好也是如此。”

　　“难道要我袖手旁观，让她把那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生下来么？”桃花气得不轻，胸口起伏得厉害。

　　周公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免不了又要挨她一顿打，但仍尽力劝说：“怎是袖手旁观呢？这么多年过来了，无论她为禽为鸟为兽，你都护着她周全，这一世她为人了，那些散落于天地间的仙力逐渐汇聚，她也想起来我们了，又是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能自保了。”

　　“可我怕……怕她遇见那个人，你说了，情丝未断，这是最危险的事。”桃花不无担忧道：“你我都知道，爱恨嗔痴最消磨人，若是她什么都想起来，那该如何面对过往、如何安置腹中那个无辜的胎儿？”

　　周公一时无言。

　　“一切都是破玥的错！你看小夙历经这么多轮回，就是变不回从前的样子了！当年若不是破玥……哪怕她修为不足只能留在天宫，被束于龙柱之上，也只是完成她的使命，不至于要受这么多轮回之苦！”

　　周公搂着她，轻轻拍着背道：“唉，她的命数如此，谁能替更？破玥君并非薄情之辈，他只是不屑解说，当年之事或许另有别情。他或许护力不周，却也非混账吧！在凡间动用仙法是要受惩的，他数次任性放肆，这次还在她们身遭筑了那么大的一圈结界。若不是千古帝君，命都没了……”

　　桃花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点，周公连忙又道：“放心吧，珑夙是世间唯一一条能在九天翱翔的银龙，岂会这般脆弱，被一个小小的胎儿难住？”

　　“你……”

　　“她的劫和破玥君的劫，都要自己渡。”周公手一挥，摔了这颗实梦珠。水珠落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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