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萧沐是临时被通知后面两天集中拍自己的戏份的。
　　每天五页纸，从早拍到晚。黎睿的病假来得太突然，后面一些场景都还没有来得及赶工完成。统筹很无奈，只能捡到篮里就是菜，把现有的场景里没有黎睿的戏都先凑到一块儿。又因为董雨琪的演技十分有限，生怕一开机她还没进入状态，所以两天里只敢排两页她的戏。剩下的担子全落在萧沐一个人身上，不管什么大喜大悲，什么重场过场，前后衔接，全都一股脑儿地往萧沐头上砸。拉开通告单一看，乖乖，从天亮到天黑，萧沐两个字填满了应到场演员的每一栏。
　　也是到这时候主创们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这部戏有萧沐真好。
　　他一到现场别的话没有，先抱着剧本到景里走两个来回，等时间到了副导演一叫，跨进画面就是乔麟。摄影机从开到关，几乎没有浪费的时候。
　　董雨琪的戏要到第三天下午才轮上，这天午饭时间一过她就早早来到现场。周围的灯光师们在麻利地假设各种灯具，而萧沐吃过饭正一个人默默在现场走位。他旁若无人地跨过电线，口中喃喃有声，仿佛整个空间都是他的舞台。在这里，没有什么演员萧沐，只有理学教师乔麟。
　　这是董雨琪自上回开机仪式分别后，头一回在现场见他。她心想既然路过了，不如先打个招呼，便连戏装都没换就迎了上去。没成想萧沐一抬头，看见了她便挑眉问：“晓芸，你怎么来了？”
　　“？”董雨琪一脸问号，心想下午是我的通告啊，我为什么不能来？
　　于是两人便对视着僵持了三秒，而后萧沐拿空心拳头砸了自己脑门一下，笑道：“雨琪，不，董老师，对不起我认错了。”
　　董雨琪这才想起来，萧沐说的正是接下来要拍的那场戏中的台词，于是笑开：“千万别这么叫，萧老师我可比你还小一岁呢。刚才是我反应慢，要道歉怎么都轮不着你呀。”
　　“不不，你也别叫我老师，叫萧沐就行。”
　　“那你也叫我雨琪呗。”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同龄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代沟，拍定妆照的时候两人就十分默契，这下在现场见了，更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萧沐谦逊雨琪乖巧，两人便自自然然地并肩走回演员专用的休息帐篷，路上正好闲聊。
　　董雨琪把手背在身后，一面孩子气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一面饶有兴味地说：“其实我刚才在旁边已经偷看了好一会儿啦，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我听见你的词儿都已经倒背如流啦，为什么还要反复练习？难道……你看见摄影机也会紧张？”
　　萧沐噗嗤一下，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有怯场的毛病。
　　这在演员当中并不鲜见，许多人在镜头外排练的时候都能口若悬河洋洋洒洒，可一站到机器前就犯怵。学校里他帮导演系的卓小毅拍过作品，第一次面对的机器的时候也僵硬得像个钢铁侠。
　　萧沐：“唔，紧张倒是还好，主要是试试走位。念到第二句的时候转身气息刚好能接上，多走几遍能让身体记住，不然正式演的时候还分心思考，表演会打折扣的。”
　　“哦……”董雨琪点点头，“原来这么有讲究呐。你别笑话我哈，我不是学这个的，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呀，一听见导演喊开始脑子就一片空白。哎……已经不是第一部戏了，可回回刚开机的时候都是这样，得开拍好几个礼拜才能缓过来。”
　　萧沐：“其实这就是个心理问题，你要是不介意，我一会儿教你一套呼吸方法，用来调整情绪很有效果，多多少少能帮人缓解一点儿焦虑。可能……可能会对你的情况有用。”
　　“真哒？”董雨琪雀跃地拍掌，“太棒了！那可真是多谢你啦，这下我真得叫你萧老师了！”
　　萧沐难为情了：“别别，千万别。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真的。”
　　“好，那也我不跟你见外啦。”董雨琪眨着大眼睛，“对了，你这从早拍到晚的，嗓子一定很累吧？我让助理熬了雪梨银耳，也给你带了点儿。我现在先去化妆，你趁休息的功夫坐下喝点儿润润嗓子呗？”说着她便招呼助理端上了个粉色的保温桶，碗、勺、纸巾一应俱全，还专门搬来个小冰箱掏出一桶冰块，让萧沐看着自己往汤里添。
　　萧沐看见这阵仗，实在受宠若惊：“啊，谢谢谢谢。”
　　董雨琪按了按他肩头，让他坐下：“客气啥，我这可是贿赂你！你呀，喝了我的东西，到时候可不能怨我拖后腿哟！”
　　她长相本就甜美，这下冲萧沐露齿一笑，两边虎牙隐约可见，更是显得十分俏皮。
　　这样的笑容任谁见了都难以讨厌，萧沐自然也不例外。他一进组就遇到超强的工作量，黎睿的病假把所有人都逼得跟打仗似的，根本没有谁有工夫跟谁说句好话。董雨琪的这碗雪梨汤正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实实在在地滋润了萧沐的心。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自己疲惫的身躯与心灵，也因为这一场雨而轻轻地泛起了涟漪。
　　本来论演技董雨琪未必好得过黎睿多少。但青年男女之间，只要有了真情眼神自然就会改变。一碗雪梨汤下肚，萧沐对雨琪不可谓不照顾，每场戏之前都手把手地教她走位，两人对词的时候，恨不能捏起嗓子给她变声示范。
　　“对，这两句词之间不必多做停顿，贾晓芸本来性子就急，这会儿是见到乔麟心里紧张所以拿言语来掩饰自己。这里话说得不要太抑扬顿挫，飘一点。人总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对吧，你回想一下有没有在跟人聊天的时候心里同时想着另外一件事的情况，那是个什么样子？对，这时候是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找到那样的感觉就行了。”萧沐指着剧本，一字一句给董雨琪分析。
　　“嗯嗯，明白啦。”董雨琪接过剧本，摁下圆珠笔，在台词旁边写了个字，“飘”。
　　“还有什么问题吗？”萧沐耐心地问。
　　“暂时没了。”董雨琪放下笔，一脸诚恳，“萧沐，我真觉得一碗雪梨汤买你这些课太便宜了。你还喜欢吃些什么，尽管说！我得把这学费补上。”
　　萧沐低头浅笑：“……不用啦，应该的。”
　　“怎么能说是应该啊？”董雨琪把剧本一合，搁在膝盖上，“你也太把我当白眼狼了。我是感激你，真的！那天试妆时候我就发现了，之前跟段……之前我怎么都找不到角色感觉，一换你上场，戏就自然出来了，真是太神奇了，多亏了乔麟是你。”
　　萧沐想起段语辰和董雨琪当天的状态，一个徘徊在心头许久的疑问便呼之欲出：“唔，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和……”
　　“和段语辰有什么过节是吗？”董雨琪倒非常爽快。
　　萧沐：“能问吗？”
　　董雨琪坦然一笑：“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我应该听说过，我是唱歌出道的吧？”
　　萧沐点头。
　　“其实，我和段语辰以前参加过同一个选秀，当时我们还被分到了同一组，所以严格来说，我们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战友’呢。”
　　“那怎么会……”
　　“反目吗？”董雨琪耸耸肩，颇有无奈，“是啊，谁能想到呢？以前我俩还传过绯闻，不过他经纪公司管得紧，一直非常反对——后来我们名次都不太好，被淘汰后就先后离开了节目组。可能他经纪人觉得是绯闻连累了他吧，听说还命令他把我的微信电话都删除了，我们就这么断了联系，我也不知道现他现在怎么会这么反感我。听说他赛后几年好像发展得也不太顺利，单曲卖得不好，只能转行演戏了。”
　　萧沐叹了口气，现在什么人都拿演戏当后路。
　　雨琪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纠正道：“不不，我不是说演戏容易哈。嗨，我们都不是学这个的，这么说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萧沐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说的也没错，。”
　　“哈，没想到老夫子还挺包容。”
　　“老夫子？”
　　“不像吗？你给我讲戏的时候，就差一副老花眼镜了。”说罢董雨琪起身一闪，像是生怕萧沐追过来打她。
　　萧沐果然配合地起身，只是稍微作势扬了扬手，便假装老夫子闪了腰，哎哟哎哟嚷嚷着坐了回去。两个戏精演得乐此不疲，末了为彼此的默契高空一击掌，同时朗声笑开。
　　俊男靓女同框，画面自是养眼。当黎睿乔装偷偷来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乔麟与晓芸你追我逐、嬉笑打闹的场面。
　　当初在决定角色之前，黎睿是看过董雨琪的试戏画面并且给过片方意见的。坦白讲，他觉得这姑娘天分一般演技有限，除了样貌甜美一点儿之外并无其他半分可取。可回答片方的时候黎睿没有这么坦白，他只说董雨琪相貌娇俏，是可造之材——这么说一大半是出于私心，毕竟贾晓芸这个角色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与其找一个演技炸裂的女演员抢走自己风头，不如找个漂亮的花瓶老老实实充当自己的绿叶。
　　可现在好，铁树开花朽木发芽，黎睿光是在镜头外看着董雨琪望向萧沐的眼神，鸡皮疙瘩就快掉一地了。这等到后期拍摄完成，剪辑师妙手回春，后期再变个戏法调个色配个乐，乖乖，还不知道要粉红成什么样子。
　　“刚进组就这么腻歪，导演组就不管管吗？”黎睿瞟着远处的两位主演，肉麻得简直没眼看。
　　萧沐饰演的乔麟虽然冷面内敛，但看他当下的表现，该绅士该温柔的地方可是一点都没含糊，对董雨琪可谓是含情脉脉浓情无限，跟前天晚上在黎睿房里的拘谨惶恐有着天壤之别。
　　何斌看着自家睿哥打扮得跟贼似的，放着酒店大床不躺跑过来蹲墙角，也是十分看不懂：“他们演的是一对，这样不是挺正常的吗？”
　　黎睿：“这么情真意切有必要吗？这么一来谁还看男一，嗯？谁还关心孙如怀？他们这么做，是要把我搁哪儿？”
　　何斌无语，心道当初明明是您老人家死活不肯演感情戏，怕粉丝们看见了梦想破灭集体抗议，连剧本都是照着你这要求改的，怎么到头来反而怪别人谈恋爱不带你？这……金鱼还有三秒记忆呢，又不是演韩剧，不带这么失忆的。
　　“啧啧，一停机就小鸡啄米似的凑在一起，就不怕被狗仔拍到传闲话？”黎睿继续撇嘴碎碎念。
　　何斌：“这……男未婚女未嫁，就是传个绯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黎睿根本不接茬，兀自抱怨：“看这劲头，还没完没了了。这届剧组不行，作风实在太差。”
　　何斌：“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其实黎睿也不是完全因为嫉妒自己没有感情戏。
　　只是他告病请假之后，一天一夜憋在房间里，竟然没有半个人上门。搁以前他睿哥要是跟剧组请半天假，全组上下能抱住他大腿哭天抢地到水漫金山。可这个组倒硬气，通告一改工照常开，没人到他跟前啰嗦半个字。
　　这么一来反倒换黎睿郁闷了，他堂堂一个五百场戏的大男主，原来竟这么没有存在感？于是他心态一崩，决定越没人搭理越要折腾。
　　“通知后援会，让他们提前来探班。”黎睿在离开现场前，对何斌发下指令，“还有，今天晚上，把萧沐叫来。”
　　“嗯……啊？”何斌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到一半，闻言惊讶地抬头。
　　“认真是吗？敬业是吗？”黎睿眯了眯眼，已然打定了主意，“跟谁对词不是对词？呵，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部戏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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