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蔚兰的宣传团队在国内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别家经纪公司发稿还需要买营销大号，蔚兰直接就投资了一家营销号公司，旗下百八十个账号，就算都low low的上不了台面，百号齐发的影响力也足够在圈内掀起三尺浪。

　　萧沐的事件经过努力总算是暂时以“盗号”名义定性了，但关于他的闲言碎语仍然在发酵。尤其是《妙探》开机之初被荔枝们爆过的那点料，再度被人翻了出来。他曾经说过的话写过的字，一个个地被人掰开了捣碎了验看，连黎睿对他的态度也被人拿了放大镜来瞧。

　　特别是他半夜两点多替萧沐发的一条盗号澄清微博，在粉丝圈内震动尤大。

　　但这时的萧沐还对此一无所知，所有的暗流都被掩盖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就像山雨欲来之前，晚霞总会反常的绮丽，天空总是云层如涛。多少人间难得的盛景总是在这一瞬上演，无数斑斓的色彩悉数粉墨登场。

　　似乎连老天都知道，在这短暂的平静过后，将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再也看不见阳光。

　　黎睿这次去香港是为了某国际化妆品品牌的旗舰店开幕站台，当晚就爆出黎睿的粉丝在活动现场爆发了冲突。似乎是荔枝内部早就有矛盾酝酿已久——国际后援会和官方论坛的两个大粉头掐架，连带着下面的两拨人在现场彼此呛声。事态从你推我搡变成了抓皮肤扯头发，好好的一个开幕剪彩，最后变成了小太妹们的斗殴，最后保安都控制不住现场，主办方不得不叫了警察。

　　黎睿出道这么多年来，粉丝还从没闹得这么难看过。事情传出来的时候萧沐正在宣传这里录澄清视频，听见她电话来来回回地响，禁不住关心追问。这才知道黎睿这里后院起火，怕是比自己这事严重得多。

　　但他人在他乡，萧沐也无计可施，本来以为只是一场风波，黎睿的电话打过去却都是关机。于是萧沐一晚上都魂不守舍，能为黎睿做的也就只有躺在床上干瞪眼。

　　半夜时分，电话响了，萧沐一窜下床接起，电话那头响起的声音却是徐愿。一听清对象，萧沐的肩膀顿时一塌，刚才接电话的劲头顿时泄了。

　　徐愿倒是一片好心。《夺宝任务》他是男二，戏份吃重，半个月前已经进组了。萧沐的进组时间本来定在下周，徐愿来电话，意思是想让他提前去。后天正好是赵导的生日，剧组晚上有个聚餐，萧沐出了这档子事，虽说已经在媒体上澄清过，可趁这机会带个礼物跟导演当面解释一下，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本来是经纪人该筹谋的事情，萧沐没有经验也没有资源，亏得徐愿替他设想周到。送礼的事情萧沐没敢跟别人说，他身无长物，思来想去只有翻出大学时候淘换来的一部古董相机，寒碜是寒碜了点，毕竟稀有，勉强算是一份心意。

　　《夺宝》的外景地在新疆，萧沐第二天飞机刚落地，被接上车后第一件事依然是给黎睿打电话。这次对方没有关机，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接通。听声音，是何斌。

　　“喂，何斌，你们那边怎么样？”萧沐迫不及待地问。

　　何斌长叹一声，向萧沐问了个好，却是迟迟没有回答正题，像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萧沐的不祥预感像是成真了。这两天媒体上出奇的安静，与他自己的盗号风波不同，各大号对黎睿的事情集体噤声。萧沐知道以蔚兰的本事越没消息反而越不妙，说明所有的宣传力量都被拿来压热搜了，但是通稿却一直压着没敢发，多半是情况还没有明朗，事态尚未平息。

　　可一堆小姑娘打架，究竟能闹出什么风波来？

　　两边隔着一道关，消息流通终究是麻烦一些。内地的狗仔现在就是办通行证冲过去也晚了，一个个的全指望着香港的同行爆料。但香港的舆情都由几大八卦周刊把控，除了活动现场刚闹起来的时候上过一次头条，接下来网上都是些富豪偷腥、十八线明星家暴的新闻，关于黎睿的事情再无下文。

　　“我们在警察局呢。”何斌以眼神询问过黎睿，得到同意才敢回答。

　　“警察局？”萧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难道黎睿出事了？”

　　大概萧沐的声音连电话那头都嫌响，何斌赶忙捂住话筒：“这个说来话长，睿哥有个粉丝因为打架被抓，这头刚刚被保释出来，转头就去跳海了。现在我们在警察局协助调查……”

　　萧沐感觉一阵晴天霹雳：“人没事吧，人怎么样？”

　　“送医院了，正在抢救。”何斌顿了顿，似乎是在黎睿的提醒下才补了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萧沐舒出一口气，心道难怪这两天都没有消息，自己总是心慌意乱、心浮气躁，看来直觉都是对的。

　　“黎睿在忙吗？”萧沐小心问，此时此刻，他竟无比想听听对方的声音，“不方便听电话吗？”

　　黎睿在那头冲何斌摆摆手，想来是不愿意让萧沐多担心，也不想多透露这边的情况。何斌便道：“马上要去录口供了，睿哥有点累，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我转告吗？”

　　“哦这样啊，那麻烦你照顾好睿哥。”萧沐心想着自己再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了，“告诉他我这边一切都好。今天提前进组去见赵导，会当面跟他解释一下影评的事情，我这里没事了，他也不必担心。”

　　“好，我会转告他的。”

　　“还有！”萧沐捏着手机踟蹰了半天，有些情绪堵在胸口，却碍着电话那头是另一个人，左支右绌地无法表达，最后千言万语只无奈地汇成一句，“还有，替我跟他说句谢谢。”

　　挂了电话，萧沐的心还是无法平静。

　　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黎睿近来这么倒霉似乎都是从跟自己交好开始的。他们俩就像是命里犯冲，两人一碰上就接二连三地出岔子。萧沐对黎睿既惭愧又内疚，然而在这愧疚之余，好像又多了一点什么其他的情绪。至于究竟是什么，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时却又分辨不清。

　　萧沐琢磨着有空自己也得去拜拜，给黎睿求个签许个愿什么的为他去去晦气。却不知电话的另一端，何斌在挂机之后却忐忑地看了黎睿一眼，问道：“真不告诉他么？”

　　黎睿坚定地摇了摇头：“敢说一个字你立刻就给我滚蛋。”

　　第二天赵导的生日会顺利举行。徐愿嫌弃萧沐的相机太土鳖，一早按导演的口味替他准备了名贵的威士忌。萧沐害怕宴席上要敬酒，见了导演才发觉自己多虑了。

　　赵导严于律己，开机之后全组禁酒，现场的饮料一律用汽水茶水代替。少了酒精，其实场面也没见冷清，剧组氛围很好，士气高涨团结一心。果然是赵导多年用惯的班底，赵家军军纪严明，名不虚传。

　　见赵导之前萧沐还担心要怎么开口，没想到一打照面，对方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赵导说外面的媒体怎么风传他不关心，既然那影评不是萧沐写的，他只想听听萧沐本人对戏的观感。

　　萧沐思索了片刻，第一反应就是黎睿说过的要注意场合。但那些奉承之语就没有在他舌头上发过芽，如今更是开不了花，只有退而求其次：“导演想听的话，下次安静点的时候，我再跟您详聊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人有话直说，但也不想抹您面子，不如就别当众聊这些了。

　　不料赵导却不吃这套：“没关系，在座都是自己人，就在这说。”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桌上十几双目光齐齐转来，仿佛都在等待萧沐的高见。萧沐被逼得无路可走，心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再惹麻烦，便斟酌再三说道：“导演在类型片方面的功力是有目共睹的，像《飞跃》这样规模的动作戏，别说是亚洲，其实放眼全球也未必能有几人实现得了。场面宏大但是有条不紊，很有大片风范。”

　　众人面无表情地听完，仍然一动不动地等着，但等了半天萧沐却不接话了，于是赵岩的一个副导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萧沐刚才那几句夸奖已经用尽了毕生的洪荒之力，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敢情他们只当这是个开场白？

　　此刻他真是佩服那些舌灿莲花的社交高手，尤其是像黎睿这样，讲什么都不需要腹稿的即兴大师。

　　他是绝没有这方面天分的，黎睿对此也给他下过评语。他告诉萧沐，没那个金刚钻千万别揽那个瓷器活儿，既然只会说实话，那就尽量把话说出真心。忠言逆耳很多时候只是口不择言的借口，真正中肯的意见必定会考虑到听者的感受。而不会抱着一颗以打击为目的的心思，将人的尊严践踏在地。

　　于是萧沐想了想，横下心说道：“这个……其实，我觉得男主的动机转变稍稍有些突兀，女主救了他，他就回心转意了，就要为国捐躯了。文戏的处理似乎有点草率，总觉得节奏有点跳跃。这里主导动机变化的应该是个人信仰而不是儿女私情，不知道是不是有审查的关系，成片里文戏的部分似乎不成比例。”

　　他想起黎睿曾说过，许多大导的片子看起来都有基础的逻辑问题，有时候不是这些大导演们轻视故事，而是成片后过审的那一刀太狠，只顾意识形态不顾艺术完整性，所以才让好多大片出现了各种缺胳膊断腿的怪象。

　　赵导闻言沉吟了半晌。萧沐生怕又说错话惹人不满，一直不敢直视对方，又心虚地补了句：“我这也只是浅见，您别见怪。有人说过，我这人嘴笨，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别跟我计较。”

　　“毒，真毒！”一片静默中，只见赵导忽然一拍大腿，豁然大笑起来，“我听别人说过你以前是写影评的，果然眼光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这句话便如同初春的第一声冰裂，场面瞬间暖了起来。萧沐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副导也抚掌大笑：“你说的还真没错！咱们这片还真是给上头剪坏的。亏就亏在赵导在外面太多年，没多准备几套方案，后来连想替换素材都替换不上，就只有动作戏不用剪，可不就成了无脑动作片了么。”

　　吐槽的闸门一打开，其他赵家军的得力干将也接龙似的，纷纷大倒苦水。这些拍片的苦处一向不便对外人说，更不能公开宣扬，大家都憋得狠了，也只有在这样的业内聚会上才能一吐为快。

　　萧沐本来还在忐忑这样说话会不会触了导演逆鳞，但赵岩显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听萧沐说的在理，一下便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与他推心置腹，拉着他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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