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每天都被抢走

　　话刚说完，萧沐便把背包解下，换个方向背到自己身前。他绕到黎睿跟前蹲下，当真准备让黎睿骑上来，拍拍背脊大方说道：“来吧。”

　　只见黎睿盯着那姿势表情古怪地拧了拧，片刻后投降：“算了，刚才唬你的。”

　　萧沐不大相信，站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将信将疑：“真的？”

　　黎睿终于说了实话：“是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你架着我慢慢走就行。”

　　虽然萧沐身高也不矮，但他运动量少，体力到底不及黎睿，听对方这么说便也没有抗议，两个难兄难弟地互相扶持，终于高一脚低一脚地翻过了半个山坡。

　　这一路上手机的信号时有时无，他们心里七上八下，也着实捏了把汗。好在最后几十米的时候，来接他们的车辆灯光已经能看见了。对方瞧见了树林里的手电光亮，激动得直按喇叭，声音在树林里跟装了扩音一样嘹亮。

　　来接人的车辆准备更加充分，车上有充好电的电热毯和保温杯装的热参汤。萧沐捧着杯子被热气熏得热泪盈眶，先前一个人在山里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可能就此把命交代在这里了，现在重新见到了大部队，一下激动得无以言表。

　　执行制片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来冲他说道：“萧老师，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啦！李师傅终于能松口气了，这一天他滴水不进，像是自己丢了半条命，不知有多着急呢。”

　　“这事也不全怪他，要是我不把他吓着，车子也不会抛锚。”萧沐道。

　　执行制片：“不过再急也没有我们黎老师急，黎老师在医院吊着盐水呢，一听说你失联立即拔了针头跑回了剧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亲兄弟，不是师兄弟呢。”

　　“是吗？”萧沐回头看了黎睿一眼，后者却故意把头扭开，拒绝与他对视。

　　“谢谢。”萧沐还是对着那背影诚恳地说出了心里话。

　　执行制片靠回座位上，有感而发：“两位感情这么好，真是我跟过的组里难得一见的清流。现在这个圈子啊，一人有难不八方点赞就已经很难得了，想要两肋插刀简直是凤毛麟角。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亲眼见证一回，难怪之前网上会说……”

　　他本意不过是玩笑，说到这里才想起这似乎是黎睿公司的禁忌，便堪堪住口，没再往下说下去。

　　黎睿却是警觉，向副驾驶的位子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徐愿本来这天杀青，结果被萧沐的这通意外搅和得下午的戏也没拍成，索性杀青就延到了第二天。仪式上，现场众人看着那肇祸之始的蛋糕都是感慨万千，有人开玩笑说这是老天爷不放徐愿走呢。徐愿这是头一回正经拍戏，被大家一起哄，还真的流了两滴马尿。

　　临分别时他抱了抱萧沐，十分不舍地说道：“萧老师演得那么好，只可惜没有机会跟你多多学习。都怪睿哥天天绑着你，跟个大宝贝似的拴在身边，谁也不准靠近。哎，不然我跟你偷偷师，肯定能再演得更好一点。”

　　萧沐才刚拍了拍他背，安慰一句“你已经很不错了”，便被一股力道迅速拉开。

　　“二十了还这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黎睿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两人中间。

　　邵韵兰今天也来了现场，见状拍拍徐愿肩膀：“别心急，后面有的是机会。赵导的戏里萧沐会跟你搭，放心。”

　　黎睿听见那关键词，立刻敏感起来：“最近哪个赵导开戏，赵岩？”

　　邵韵兰淡定地点点头，轻松道：“《夺宝》男二跳票了，现在临时要换人。江恺男一，你是肯定不愿屈就的了，前两天我让徐愿去试了试，没想到赵导很认可他。正好他们还缺个男四，我已经寄了萧沐的资料，最近通知让去试戏呢。……不过这角色戏份不重，萧沐拿下应该问题不大。”

　　黎睿知道《夺宝任务》是个双男主片，男四基本就是打酱油的跟班，主要还是去剧组帮衬徐愿的。但萧沐不在乎戏分，一听说能跟赵岩合作，双眼立刻发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试赵导的戏？”

　　邵韵兰：“等过两天跟剧组里请个假去。你的戏份不多，可以晚点进组，等这边杀青了再去。不用两边来回跑，省点力气。”

　　“谢谢兰姐！”

　　黎睿在旁边听着，也插不进嘴，仿佛看戏一般，着实不是滋味。

　　他现在并没有立场劝萧沐别去，即便这角色再小，也是难得跟大导演合作的机会。他明白萧沐的心思，演什么角色、会不会红都是次要的，只要能跟一流的团队合作，学习制作拍摄的经验他就心满意足了。邵韵兰的这个安排可谓正中萧沐下怀，他如今欢喜还来不及。

　　等邵韵兰带着徐愿走后，黎睿才状似不经意地踱到萧沐身边，对他附耳：“这周五没有通告，正好赵导的上一部戏上映，零点场，一起去？”

　　赵岩是华人电影之光。放眼全球的华裔电影大师多是以亚洲细腻的抒情风格见长，少有像他这样凌厉干净的硬汉style。赵岩初到好莱坞的时候，美国人常以武侠功夫那一套来调侃他，以为华人导演就该拍那些衣袂飘飘的东方古装。可赵岩偏不，他在LA初执导筒选的就是美国最擅长的动作谍战，以精湛的追车特技和险象环生的高楼特技一下打开了美国市场。

　　这次的《飞跃边缘》是赵岩归国的第一部作品，宣传稿曾说，他要把好莱坞的电影工业流程完全移植过来，听说点映场上许多业内人士看了，都为影片里的许多高难度动作戏啧啧赞叹。

　　萧沐以后虽不是想拍动作片，也知道商业片的工作模式大有值得借鉴之处，于是满怀虚心求教之心，与黎睿一同在零点来到了电影院。

　　影城附近的影院规模都较小，萧沐与黎睿进场，半天都没见其他观众。萧沐看见黎睿一进来就摘掉了鸭舌帽，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却听黎睿淡定道：“专心看你的电影，场子包了，不用瞎操那份闲心。”

　　“哦。”萧沐暗暗为这豪气而咋舌。但很快电影开场，轰隆隆的低音开始震动，他便没有心思再顾虑别的。

　　影片一开场就是赵岩的风格，不到两分钟就是一场大爆破，身为警察的主人公在追捕嫌犯的过程中被困在高楼进退维谷，危急之下只得跑到楼顶，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相邻的大楼上逃命。

　　紧接着是赵岩擅长的追车、高空速降、枪战，接着再来爆破、坠机、海上快艇追逃……大量的动作戏仿佛在炫技似的，一刻不肯停歇。萧沐工作了大半天，一开始还看得兴致盎然，一个小时后就看得有些疲了，打了个呵欠开始犯困。

　　黎睿似乎是一直在等待什么，他见萧沐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像是要这么睡过去了，再不说恐怕真的要错过机会，这才在他耳旁低声道：“萧沐，你的合同我律师看过了，没有漏洞可钻。”

　　“嗯？”萧沐在乒乒乓乓的爆破声中意识到黎睿在说话，于是把头靠了过去，“你说啥？”

　　黎睿不妨他突然挨近，咽了下口水，提高声量复述道：“我说，你的那份合同，应该解除不了了。”

　　萧沐点头：“唔，其实这个结果我也有心理准备，麻烦你了。”

　　“但如果要强行撕毁，也不是不行。”黎睿的语气忽然一转，眼神炯炯。

　　萧沐一脸费解。

　　黎睿不动声色地向前靠了靠，认真凝视着对方的双眸。经过这些天来的磋磨，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脑子再不想承认，心却无法欺骗。

　　他已经彻底投降了，他不能失去萧沐，跟他分开的每一天都让人心神不宁。黎睿也不知道才短短几个月自己怎么就能依赖至此。但失眠和焦虑骗不了人，萧沐不在的时候，他简直坐立难安。不论如何，他都要把萧沐留在身边。

　　“之前我接洽过几家影视公司，愿意出资让我跟蔚兰解除合作，并且给我工作室挂靠。后来我被诬告金雀奖贿选，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最近买奖的真相已经查出来了，是有人故意捏造陷害。等到这个负面一澄清，我就打算宣布解约。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说服那家公司让我和你打包一起走。反正现在艺人打解约官司的也不少，大不了就是个钱字，不会无路可走的。”

　　“你真要解约？”萧沐有些吃惊，注意力这才完全从电影转移到黎睿的话上来。

　　“我已经不年轻了，再待在兰姐这里也只是吃老本，对将来没有任何意义。要想在这行长长久久，不能不早作打算。”黎睿深深看着萧沐，“你呢？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萧沐低头沉吟了一下：“可我的解约金有五千万，不是笔小数目啊。”

　　“看对谁来说而已。”黎睿下定决心，“萧沐，我希望你明白……”

　　——我不止想和你做同事，也不想和你做兄弟，我想我们一直像现在这样下去，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再也不要分开。

　　荧幕上忽然一阵轰响，影片开播以来最大的一次连环爆破终于登场。低音炮在放映厅两侧不断轰鸣，这间影院的音响效果不佳，那动静震得萧沐耳膜发涨。一刹那他几乎耳鸣了一般，只见到黎睿嘴唇开合，却完全听不见对方声音。

　　他想黎睿多半是在劝说自己答应，可足足三千万呐，既不是游戏币，也不是泰铢韩元，就算自己一时贪图便利答应了黎睿，可欠下了这么一大笔钱，今后要怎么偿还？他知道黎睿一向对自己关照，可受人恩惠想的应该是投桃报李，要是得了便宜还不断伸手，可真就不太地道了。

　　“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于是等到那轰炸声停下，他才认真回答，“但你已经帮我太多啦，我
　　真的……承受不起。黎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黎睿听着莫名被发的“好人卡”，表情就此凝固。方才在冲天炮火中壮胆吐露的肺腑之言，就像个耻辱的烙印，每一字都是一刀，狠狠地剜在他心上。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那日落寞离去的董雨琪没有任何两样，都是一样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音效太响了，我好像没有听清。”萧沐的视线移回屏幕，忽然想起什么。

　　黎睿眉头微微一跳，震惊地看向萧沐侧脸，满心沮丧忽然被按下暂停。

　　没有听清？这么说萧沐的拒绝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告白，如果再说一次，他会不会还是同样的反应，还是……更加激烈，甚至恼羞成怒从此翻脸？

　　黎睿似乎被那一次意外的“演习”给击溃了自信。他怕真的被对方听见了自己的想法，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毕竟他们都是男人，身份又不同常人。萧沐可能只会觉得他过分入戏，甚至还会嘲笑这样段位太低。而黎睿自己，也已经受不起第二次拒绝。

　　“没什么。”黎睿悲哀地笑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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