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注视

　　放学后姚忠薇来班上让收拾好东西的同学先别走：“跟大家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生物竞赛大家可以着手准备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想当数学家的，有想当科学家的，会优先参与别的竞赛，但你们要清楚这些科目的竞争压力有多大，最后可能连个三等奖都捞不到。如果说你们在这方面有优势可以放手一搏，那些只有一腔热血却无论怎么努力都上不了道的同学，我建议你们慎重考虑。别的学校不重视生物竞赛，认真学还是能拿到名次的。第二件事是班干部没选，我也不打算选，我不希望大家养成把琐事甩给别人干的习惯。座位一周一换，每周五向右后方移一个位置。然后收作业这么收。第一排收语文，第二排收数学，第三排收英语，第四排收物理，第五排收化学，第六排收生物。只收自己那一列的，把没交的同学的名单和作业都给最左边的同学，再辛苦最左边的同学抱到办公室去。以后老师要找课代表，或者有人来喊班长，叫到谁就是谁，别来回传话了，明白了吗？”

　　这么长的讲话肯定有人没认真听，班上的同学却异口同声道：“明白——”

　　话音刚落，一群人鱼贯而出。

　　今天发新书，连主科带副科，课本加练习册，总共四十六本，填满了书包还有高高一摞。
　　喻窈知道孙驭霄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包庇了她以后整个人都有点难为情，跟鞋底抹了油似的，一打铃就跑了。

　　她逞强，没借助任何工具，硬是把二十多斤重的书搬回了家。

　　到家后她两条胳膊又酸又痛，再也抱不住，怀里的书“噼里啪啦”掉到地上，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书包还笨重地挂在身后，将她单薄的上身拽向地面。

　　过了一会儿，喻窈脱掉书包背带，慢吞吞地把书捡起来，分批搬进卧室，最后气喘吁吁地趿拉着鞋出来，有气无力地把书包往卧室里拖。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喻窈顺势打开门。

　　宗政洋没想到她开的这么快，怔了一下：“你们家还没开饭吧？”

　　喻恩正至今都没有买代步车，每天坐公交去接郑兰淇下班，两个人再一起坐公交回来，每天到家都七点了。

　　喻窈现在一个人在家，答非所问：“有事吗？”

　　宗政洋用双手比划：“你会包书皮吗？纸质的那种。以前都直接买塑料书皮，这回霄霄心血来潮，说纸质的环保，买回来一堆海报，我们谁也不会包。”

　　那她帮他们包书皮，算是还孙驭霄人情吗？

　　喻窈听到孙驭霄的名字，不假思索地说：“走吧。”

　　隔壁的房型跟喻窈住的不一样，要更大一些，里面也没摆多少家具，看起来宽敞多了。
　　喻窈没有东张西望，看了一眼以后就把视线放在了孙驭霄身上。

　　他正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看包书皮的视频教程，一边专心致志地跟着学，看样子并不知道宗政洋把她叫过来了。
　　但在回头看到她来了以后，他也没有表现得很诧异，只是笑着问宗政洋：“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宗政洋没脸没皮地笑：“搬救兵也是一计啊。省事又省力，何必费那个力气自学？况且人家喻窈也同意了。”

　　喻窈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孙驭霄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打开下面的柜门，抽出一个纸杯给喻窈倒水，温声问她：“吃饭了吗？那边有柠檬无骨鸡爪和手套，饿了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他说完一回头，茶几上的一盒鸡爪只剩下空壳了。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们，战斗力果真不容小觑。

　　最后一只鸡爪是宗政洋啃掉的，他尴尬地笑了笑，递给喻窈一包流心曲奇：“你要吃这个吗？”
　　“不了……”
　　喻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喻恩正不准她吃。

　　秦炼永远睡不醒，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指托着下颚，怀抱一册书在那儿“钓鱼”。
　　他的睡眠时间跟别人不太一样，十点上床六点醒，中午从不睡午觉，一到这个点就打瞌睡，半晌打了个哈欠说：“你们包吧，我去床上躺一会儿。”

　　贺驰野帮忙把书整理好，伸了个懒腰：“我一糙爷们儿用不着活这么精致，就不包了。”
　　宗政洋在他背后问：“你上哪儿去？”

　　“写作业。”贺驰野把书包背到右肩上。
　　宗政洋不由幸灾乐祸：“开学第一天还有作业呢。”

　　贺驰野冷冷睨了他一眼。

　　孙驭霄出言转移焦点：“你不是也有篇作文要写吗？”

　　别的科目的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只有大学毕业没几年的语文老师布置了篇作文。

　　宗政洋健忘：“作文题目是什么来着？”

　　“写暑假去过的城市的游记，没出去玩就写家乡。”喻窈顺口回答，接着询问，“有裁纸刀吗？”

　　裁纸刀孙驭霄刚才用过，顺手拿给她：“麻烦你了，你包一个给我们做示范，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喻窈接过裁纸刀坐下来，暂且把裁纸刀放在茶几上，拎起一张海报，一边操作一边讲解：“像这样把海报对折，把书塞进去，捏住书脊，沿着书脊压一下，压出印子。”
　　说完她等了两个徒弟几秒。
　　“然后翻开两边的书封，把海报边缘折进去，折成和书封一样的尺寸，再把多余的部分裁掉。”

　　话音刚落，宗政洋就兴奋大叫：“我会了！”

　　喻窈忽略了宗政洋，只是静静望着孙驭霄。

　　孙驭霄认真做着手工作业，神色凝重，一丝不苟。

　　她正望着她出神，孙驭霄猝不及防转过脸：“这样？”

　　喻窈忙不迭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教学结束，孙驭霄把喻窈送出门，跟她挥手再见。

　　门合上后，喻窈隐约听见宗政洋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工具人用起来可真好使啊。”

　　接着，她又听到孙驭霄说：“别这么说人家。”

　　孙驭霄这个光风霁月的少年，是她的绝望中的救赎。
　　遇见他之前，她像是夏日逝去时濒死的蝉。
　　现在，她感觉自己能熬过岁末的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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