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恨意入骨

　　席威看着韩莳雨，点点头。“我花了很久才适应了这种微不足道的感觉。”他以为只有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虽然是微不足道，但某种程度上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韩莳雨但目光又回到了星空，“我们觉得天大的事情，从整个宇宙的维度来看，小的也就不值一提了。”

　　因为小，道德的审量也就一起不重要了。韩莳雨在内心默默地告诉自己。

　　席威看着韩莳雨好看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就算一切都忘了，她也能懂我的感受。

　　“不过你也喜欢星星，真好。”

　　那还不都因为是你……

　　这句话席威始终没能说出口。

　　深夜，看到席威房间的灯熄灭以后，韩莳雨换好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束起头发，带着棒球帽偷偷溜出了别墅。

　　第二天的早餐后，红栌山庄的竹厅召开了小型的发布会，由席致远的致远科技和路博锦的上善投资出资，太阳花希望基金会执行，向“太阳花希望小学”项目捐赠购买一万台电脑。尽管发布会的规模不大，但是还是邀请了十几家媒体到场帮忙宣传。

　　其实这种规模不大的捐赠活动就算有媒体宣传，也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关注，对于媒体来说，根本没有报道的价值。但业内不成文的规矩里，来场报道的媒体都是冲着活动方的红包而来，这种行为，俗称软新闻。介于广告与新闻之间的有偿报道，但是对席致远和路博锦来说，这十几家媒体能在网上留下几篇没有点击量的文章，就算达到目的了。

　　三方在法律顾问雍军的见证下签署合同，并一一向媒体展示。

　　韩莳雨坐在台下，看着太阳花希望基金会理事长廖文鸣，席致远，路博锦，雍军在台上作秀，胃里偶然泛出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毕竟是一场公益活动，发言稿，媒体提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所有人只是需要在照相机前走完这个流程而已。

　　号称捐赠一万台电脑给太阳花基金会建设的希望小学，发布会结束后根本不会有人去一台一台确认是否把电脑真的送到小学里。而具体捐赠什么型号的电脑，这些电脑究竟有没有按照常规使用……这些该具体落实的细则都一带而过。在我国的政策里，企业但凡参与公益活动，捐出的款项可以免除同等价值的税。在这个企业税收高达40%的国家里，几乎没有企业不在灰色地里钻研着逃税漏税的方式。只是致远科技和上善投资做的更极致罢了……

　　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这群人对操作这种事情轻车熟路了。

　　“那是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蓓蓓不声不响地坐到了韩莳雨身后，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韩莳雨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并不理会。

　　“我们这个世界，讲究门当户对和利益交换，我爸和席叔叔的事业捆在一起快二十年了，你有什么？”路蓓蓓贴在韩莳雨耳边小声地说。

　　韩莳雨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她当然知道他们捆绑在一起快二十年了，他们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儿，她比她更清楚。韩莳雨并没有接路蓓蓓的话，只是优雅的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向刚进来的席威挥了挥手。席威看到韩莳雨，那副冷冰冰的脸立刻变得温柔无比，路蓓蓓看到这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

　　陆恒站在角落，将一切尽收眼底。

　　发布会进行的过程中，媒体区渐渐有了些骚动，突然一名记者举起了手，打断了原本计划的常规提问。

　　“廖理事长，您好！在会场分发的资料里有一篇关于‘太阳花希望基金会’希望小学项目，在靖远省修建的十所希望小学里，其中八所均发生了楼体下沉现象的报道。请问您对此知情吗？”

　　原本昏昏欲睡的会场因为这个提问突然醒了过来，所有人纷纷翻开会场之前配发的资料，在以前，根本没人会去看这种冗长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资料里添加了一份十所希望小学的修建税务账本和修建后的照片。照片上的希望小学与其说是小学，不如说是几间泥土堆积起来的违章建筑，所谓的操场不过就是一块不那么平坦的空地，如果不是空地中央立着一个旗杆，建筑物上还贴着“第XX希望小学”的横幅，很难将这些违章建筑跟希望小学联系在一起。

　　另一名记者举起手，边看手机边说：“网上的资料说，这个项目是由致远科技和上善投资十年前出资两百万修建的希望小学，平均每所小学的预算是二十万，以2006年的物价水准来说，请问这种建筑需要花费二十万吗？”

　　“与其捐赠一万台电脑，是不是应该先把硬件建设落实到位？”

　　“这泥坯房也好意思叫希望小学？“

　　“我去！我好像还真参加过他们希望小学捐赠仪式的发布会！”

　　“那后续跟踪报道你们怎么不跟？”

　　“这种新闻你们跟啊!”

　　……

　　台上廖文鸣有些坐不住了，赶紧招手叫来负责会场布置的工作人员询问，压着怒气问:“这资料谁准备的？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很无辜的说：“资料原来没有这个啊，这些资料昨晚就准备好一并锁在会场……”

　　“赶紧处理！”

　　路博锦和席致远也在主席台上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

　　席威也低头翻看着这份来路不明的资料。资料非常齐全，连希望小学当初的招标书细则和基金会账本都非常详细的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在其中，甚至在重点地方画了圈标注，十有八九是有人冲着基金会来的。

　　陆恒草草翻了翻，就知道了这篇资料的用意，远远地将目光投向韩莳雨那里，韩莳雨目不转睛的看着席致远、路博锦和廖文鸣的慌乱。然后感受到了陆恒看她的目光，看向他这里，报以狡黠的笑容，笑容转瞬即逝，然后也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资料。

　　廖文鸣看着手里的资料，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流下来，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谢谢记者同志的提问，刚才我询问过工作人员了，这份资料并不是我们原来提供的资料。”

　　廖文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但是额角的汗水和不住扶着眼镜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廖文鸣努力表现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我觉得你们作为新闻工作者，在不经核实的前提下，不应该轻易相信这份来路不明的资料，以此作为依据提出跟本次发布会无关的问题。”

　　然后工作人员匆匆宣布新闻发布会结束，主席台上的人赶紧离开现场，留下错愕的来宾和媒体相关人士。路蓓蓓也赶紧跟着主席台上的人，一起离开了会场。

　　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会风靡网络了。参会的媒体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场无聊枯燥的例行通稿发布会，竟然爆出了这么一桩能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只要派人去当地核实情况，这则新闻足够引起全国关注。

　　会场里充斥着打电话和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声音。

　　席威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边说边看向站在门口同样拿着手机的雍军，然后转过来对韩莳雨说：“抱歉……”

　　“没事，我自己能回去，你忙吧，不用管我。”

　　席威欠了欠身，抓起西装赶紧快步走出会场。韩莳雨看着席威急匆匆的身影，才慢吞吞的整理好资料，准备回别墅收拾行李回家。

　　这些资料，是她昨天晚上半夜溜进来加进去的。

　　1999年某天夜晚

　　“廖叔叔，你来找我爸爸吗？”幼时的韩莳雨打开门，开心的跳进廖文鸣的怀里，“我爸爸在书房。”

　　“小雨，去找妈妈，爸爸和廖叔叔有事情要谈。”那时父亲表情凝重的把自己支了出去。

　　一份法庭审讯笔录。

　　开庭时间：1999年11月18日
　　开庭地点:岚城市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庭
　　是否公开：是
　　旁听人数：52人
　　审判长：宗思渺
　　主审法官：贺晨
　　组成人员：公诉人（单大海）当事人(韩念宏) 辩护律师（雍军）证人（廖文鸣）
　　案件:411致远水厂苯泄露事件
　　第一证人：廖文鸣职务:致远水厂总会计师
　　记录员:宋磊

　　内容:

　　辩护律师:你确定在做预算时拿到的设计图和从韩念宏办公室里搜出的设计图，也就是实际施工设计图不符？

　　廖:对！原本我们的预算是要做三层过滤网的，但是新的图纸上却只有一层，其他的建设材料都有压缩……

　　辩护律师：那在具体执行的时候财务部门从来没参与采购吗？

　　廖：招标确定后我们就再没有参与过具体实施，资金也是一次性支付给供应商的，后来项目进程都是由韩念宏直接向董事长汇报的……

　　韩:你说谎！

　　公诉人:请被告不要打断证人陈述，擅自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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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莳雨刚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陆恒。

　　“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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