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翻这碗假狗粮

　　周渚清怕了一路，江期予笑了一程。他又好笑又无奈，手臂怎么都由她抱着了她还害怕呢？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看到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周渚清想起那个被复活的怪兽杀害的可怜人，肩膀缩得紧紧，一双受惊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诡异的恐惧。

　　江期予无语地看着她：“周小清你再这么看我我都要害怕了。”
　　“为什么？”
　　“我们去车窗照照，”他拉着她的手臂，“你看看你的眼神，反正我怕死了。”
　　“我不去！”周渚清倔强地说，“可是江小鳖，你害怕的话可怎么办啊？等等让我爸爸送你回去吧！”

　　“我才不用送！”江期予脖子一仰，不屑一顾，“我的害怕都是说着玩的，哪像你！”
　　“哼，我怎么了？”
　　“禾禾阿姨说不要被吓尿裤子的时候，谁第一个说不会的？”
　　周渚清瘪嘴：“我这不是没想到嘛……”
　　“周小猪你太胆小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走啊？”

　　“你不在我的身边你要去哪里啊？”周渚清嘀咕。
　　江期予挠挠后脑勺，耳根一热，嘴里含糊不清：“呱呱呱呱啦啦呱啦，我哪儿都不去，行了吧？”
　　“行啊，你哪儿都不能去，不然人家……”
　　“害、怕、嘛——”二人异口同声，江期予拖长的娘娘腔传遍整个村落，周渚清晃着他的手臂笑得前俯后仰。

　　* *

　　周渚清、江期予、周泽鑫、冷字函以及蔺北晴升上同一所初中，除了周泽鑫和蔺北晴在五班，其他三个人都在六班。

　　江期予冷漠：“我怎么又跟冷先生一个班？”
　　周渚清不解：“你叫他冷先生干嘛？”
　　“他姓冷，又喜欢装大人，你不觉得‘冷先生’特别适合他吗？”
　　江期予以邀功的口吻说的这话，周渚清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不觉得。”

　　冷字函头也不抬，俨然超然脱俗之态。江期予觉得没意思，揉了揉周渚清的头发，转个身准备去认识新朋友。

　　出门前，宋敏卿拎着江期予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我跟你说啊，交朋友要擦亮眼睛，初中这叛逆的小孩多了去了，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坏。可不能学人家抽烟、打耳洞、早恋！听见没有！”

　　江期予应声点头，即便已经一米七的个子，在宋敏卿面前，他也会尽量装出乖巧的小男孩模样，以讨妈妈欢心，让她少啰嗦两句。

　　现在走在校园内，眼目所及的都是蹦蹦跳跳的小屁孩，明白的人知道那是刚从小学升上来的，不明白的人还当是从幼儿园大班的升上来的呢！

　　江期予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着还是回去跟周渚清玩吧，转个身往回走时，身旁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帅哥！”

　　抬头一看，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江期予怔怔地和她对视片刻，环顾四周一圈后，眼角一抽：“叫我？”
　　“对呀，小帅哥。”

　　不知为何，喉头一阵发堵，是吃了周渚清给的馊包子之后拉肚子的前兆。

　　江期予见鬼似的摇摇头，脊背微微佝偻向后退去，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恐惧：“不了不了，我不是帅哥，再见！”
　　“喂，小帅哥！”

　　呕！

　　看到江期予仓皇失措地跑进教室，周渚清瞠目结舌：“谁在追杀你？”
　　“我跟你说啊周小猪，我刚刚遇见一个……”
　　“你说谁周小猪呢！”周渚清打断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江期予比了个“OK”的手势，俯下身来，靠近她的耳畔：“我跟你说啊，周——小——猪——”
　　“江土鳖！”

　　江期予笑将起来，每看到周渚清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上课铃声在头顶敲响，江期予往座位上走，顺手解下周渚清的发绳，乌黑秀丽的长发挣脱束缚，像自高山落下的瀑布。

　　一个长得还不赖的男生——江期予忘了他叫什么，看到这一幕后立马扬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周渚清，夸赞道：“你的头发真好看。”

　　江期予斜眼，腮帮子攻击性地动了动，一边睨着他离开一边牵起周渚清的手，把发绳拍到她的掌心：“扎起来。”
　　“疼死我啦！”周渚清气得牙痒痒，五爪金龙般的随便抓了几下头发，把江期予推回座位上。

　　江期予不爽地看了眼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生，趁着老师还没进来，他拍拍冷字函的肩：“冷先生，那个长得像哪吒的是谁？”
　　冷字函慢悠悠地环顾班级一周：“谁像哪吒？”
　　“第一组第四排靠窗那个。”
　　“苏俊仁。”

　　江期予气呼呼地走回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啧，有点疼。

　　* *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苏俊仁，自从夸了周渚清一句“你的头发真好看”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接近她，一旦在她方圆五公分的范围内停下，便开始自言自语：“今天天气很好”、“你的鞋子很好看”、“为什么要把宽宽的裤脚改成小脚裤”……

　　周五下午放学后，正值周渚清打扫卫生，江期予在操场上一边打球一边等她，苏俊仁背着个大书包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你扫地板的姿势很对，这样灰尘才能扫干净。”
　　周渚清满脸问号：“excuse me？”
　　几天来第一次得到回应，苏俊仁大悦：“你喜欢英语啊？”
　　“不是，我……”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读英语，我妈妈让我要好好学英语，你可要帮助我啊！”
　　周渚清莫名其妙：“你学英语关我什么事？”
　　“跟你一起学习的话我有动力……”

　　“喂！”苏俊仁的话还没说完，后门传来“砰砰砰”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江期予抬起胳膊抹了把汗，眼睫上还带着细小的汗珠，“你干哒？”
　　“‘干哒’是什么意思？”苏俊仁天真地问。
　　周渚清瘪嘴：“方言，你干什么。”
　　“哦，是这样……”苏俊仁眉飞色舞准备说话。
　　然而，没等他温文尔雅地尽述，江期予直接截断：“你离她远点，我等等来接她。她感冒了，传染人，不然你明天也感冒。”

　　苏俊仁不信：“她这好好的呀。”
　　江期予不耐烦地走过来，周渚清急忙小跑上前拦住他，跑步姿势怪异，江期予一张绷紧的脸努力憋住笑，神色扭曲地盯着她，最后还是破了功：“周小清你干嘛啊？”
　　“你别打人啊。”周渚清压低声音说。
　　江期予眸色一冷，看着苏俊仁，一字一句：“我说她感冒她就感冒了，你别跟她讲话打扰她行不行？我还等她回家，天都要黑了！”

　　* *

　　周渚清从小卖部买了两根可爱多，芒果味的递给江期予，他顶爱吃芒果了。

　　江期予热得满头大汗，咕噜咕噜灌进两口水后，没好气地接过雪糕：“报恩啊？”
　　“嗯啊！”
　　“嗯啊你个屁！”
　　“江小鳖你好粗鲁！”周渚清大惊小怪地喊。
　　江期予冷眼：“哪里粗鲁啦？”随即弯起兰花指，慢条斯理地撕开雪糕的包装纸。

　　周渚清“噗噗噗”三声放大炮似的笑，江期予一脸嫌弃：“笑好听点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还差不多。”

　　“江小鳖，你说我要说点什么才能让苏俊仁不一直来烦我？”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江期予咬了口甜甜的芒果雪糕，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周渚清鄙夷地扯扯嘴角：“这喜欢人能这么随便吗？”

　　“你还真别说，”江期予开始绘声绘色，空闲的手也比划起来，“开学那天我就遇见一女生一直叫我‘帅哥’，我当时喉头一紧，以十万火速奔回教室——太吓人了！那个人好像还不是初一的！”
　　周渚清思考一瞬：“可人家只叫你‘帅哥’，说喜欢你了吗？”
　　江期予当真喉头一紧：“不、不然——喂，我就随便说说，你非得联系在一起！”
　　“可你是承接‘你还真别说’这句话呀，不就让人觉得你要举例子嘛！”

　　没辙！

　　“你学语文学到走火入魔了吧？”
　　周渚清瞪他，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你才走火入魔了！”
　　“我告诉你啊，你就跟苏俊仁说：你别来烦我。你态度强硬点啊！你别不理他，你不理他他还以为你害羞！”
　　“我害羞个屎啊！”
　　江期予怔忡地眨了眨眼睛：“周小清你比我还粗鲁……”

　　“呸！”
　　“呸！”

　　二人前后“呸”两声，路过的人以为他们在吐痰。

　　周渚清扯扯书包带跑到垃圾桶边，将包装纸丢进去：“我才不害羞，我是真的不想理他。他好烦，江小鳖你都没他烦！”
　　“我什么时候烦过你了？”
　　“好吧好吧，”周渚清闲闲地摆了摆手，“你不烦，你最不烦了！江小鳖你最可爱了！”
　　“这还差不多！”

　　江期予把最后一口脆皮塞进嘴里，非得耍耍酷，站在距离垃圾桶三米远的地方要“投篮”。周渚清不抱任何希望地拭目以待。
　　果然，垃圾没投中，擦着垃圾桶的口落到地板上。就在这时候，从教学楼二楼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周渚清抬头一看：“江小鳖快跑，教导主任！”
　　“不许跑！给我站在原地！”

　　江期予三步向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垃圾，周渚清原地跺脚：“江小鳖快点！江小鳖快点！”
　　他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往校门口跑去，老师大步流星地从二楼跑下来，却只看得见他们落荒而逃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渚清一边末路狂奔一边不忘发出响彻操场的笑声。
　　江期予回过头一看，发现教导主任没有追上来后，舒了一口气，无理取闹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笑笑！笑什么啊你！我都被你吓死了！”
　　“哈哈哈哈哈江小鳖你好胆小啊！”周渚清甩开他的手，退到五步以外，以防他再动手动脚。

　　江期予耳廓一热，不屑地扭开脸：“我还不是怕你跟我一起被抓！”
　　“抓就被抓呗！告诉你啊江小鳖，”周渚清吃吃地笑起来，“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教导主任，我乱喊的。”

　　江期予的眉梢挑得老高：“纳尼？！不是教导主任？那你喊我跑干什么？”
　　“我一看见你犯错误我就想喊你跑嘛！”周渚清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管他是不是教导主任呢，反正逮着了你准没好果子吃！”
　　江期予气得没声，左右路过的人回过头来看热闹，他的脸颊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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