砺珠

　　小雅和四白一路往人迹罕至的方向逃，无意中来到了瘟疫的发源地香庄村。
　　那些山贼没有乱说，因这瘟疫，往日繁盛热闹的村庄如今空无一人。村头的乱坟岗上尽是草席覆盖的尸体，家家户户一片狼藉，四散的家禽也都是一副恹恹病态。
　　小雅本身有染，加之重伤在身，此时身处疫源地，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是夜，终于不敌疫病发作，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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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雅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想下山？”
　　“因为……我想找我爹娘。”
　　“你的师父会准许吗？”
　　“就算他不准，我也会想办法出去的！”
　　“可是……你走以后，我……”
　　“我会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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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你在与何人攀谈？”
　　“师父！”
　　“告诉你多次，不要随意与外人结交，你是想抗命不遵？”
　　“师父，嘉静不是外人，他就住在普海寺，是邻居——”
　　“卧龟山只有梅竹小筑，只有你我二人，没有其他。”
　　“师父，求您别伤害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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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静！——”

　　小雅声嘶力竭，一把抓住四白的衣角，仿佛下一刻就会醒过来。
　　四白静静坐在床前，看她额头不断有汗珠沁出，濡湿了她脸侧的短发。与她身上刺目的伤口相反，她嘴唇惨白，脸上毫无血色。随着她的声声呼唤，她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香庄瘟疫确实霸道，如果就此放任，她应该活不过今晚……

　　“四白公子？”
　　漆黑的屋外，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四白看见一人掌灯立于门外，起身走近，发现来人竟然是南门烬。
　　“四白公子，果然是你们！”待看清四白的脸，南门烬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南门先生？”
　　“我听子望说小雅姑娘染上瘟疫，这才循着过来。她的情况如何？”
　　四白的目光闪了闪，慢慢侧身让开。

　　南门烬一番把诊后，给小雅喂了一颗药丸，然后将她身上伤口涂上药膏。不一会儿就见小雅眉头舒展，神色也安稳许多。
　　他扯来棉被盖在小雅身上，转头看向四白：“云息丹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疼痛，若要医治，只能先去我大同宫中再想办法。”说完，他打量地看着四白，“四白公子，你的身上可有什么不适？是否需要我也为你看看？”
　　“多谢南门先生关心，在下并无任何不适。”

　　南门烬的眼神中有几分探究，半晌道：“据说这次香庄瘟疫是由几个边南之地的人带过来的。传播力度极为迅猛，几乎是见者有份，无一能幸免……四白公子倒是好体魄，居然能身处其中而安然无恙。”
　　四白垂眸：“在下曾游历四方，练就一身毒病不侵的体质。故此次瘟疫，于在下无事。”
　　南门烬眼光一闪，似乎起了一丝兴致：“南疆‘化生身’便是百病不袭、百毒不侵。但‘化生身’都是以人为引，用百草毒物浸润养成，形容丑陋不说，寿命大都活不过十载。像四白公子这般……倒是少见。”

　　四白平静道：“天下之大，能不受毒病侵袭的，并非仅有‘化生身’。”
　　南门烬笑了笑：“不错，四白公子这种例外，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让我又想起另外一个传闻。”他敛了笑，神情严肃起来，“不知四白公子可有听闻‘神龙脉’？”
　　四白没有回答，听他继续说。

　　“江湖传闻，庆云年间显现的神龙化为人形藏匿人间，其‘肌肤如玉月，血肉可还阳’，也是百病不袭、百毒不侵的体质。因是神龙血脉，其血可令人百病除，身无害。”他顿了顿，“之前与我一起被绑的几个女子本已染上瘟疫，可当我再找到她们时，她们居然不治而愈。听她们说，依稀记得是被一个少年所救……”
　　静默半晌，四白终于承认：“是我救得她们。”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听见他这么说，南门烬还是难掩震惊：“难道你……”
　　四白抬头他，眼眸熠熠生辉：“南门先生，希望此事，你能保密。”

　　**

　　“莫问今夕同不同，犬马声色别样红。
　　红尘色身俱是空，偷换日月戏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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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那里唱歌？唱的歌不着调，怎么就没个自知之明呢！
　　小雅挥舞双手想朝那唱歌的人送两颗弹丸，怎奈浑身酸痛，猛地就醒过来了。
　　圆屋顶，大藤床。偌大的屋子富丽堂皇，那些长脚烛台，金银器皿，都是不曾见过的精致奢华。

　　这是哪里？

　　小雅摸了摸衣袖，武器还在。她下了床，循着歌声朝门外探头探脑，发现此处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像是一个大院子。正琢磨着四处看看，便听见了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小雅姑娘的病情基本稳定，只是最后一味药引，恐怕要去别处寻。”
　　“南门先生但说无妨。”
　　“洗明山庄不日便要举行斗酒宴，若能要来秀庄主亲手酿制的冬露酒，小雅姑娘的病便可痊愈。”
　　“在下可前去。”
　　“……斗酒宴今次设卡，没有请柬怕是不能进去。不过，澹台庄主与秀庄主是故交，若有他书信，四白公子应该可以顺利拿到冬露酒。”南门烬继续道，“适才我已给澹台庄主传信，午后大概可以得到回信，四白公子且再等候些时。”
　　“好。多谢南门先生。”
　　“小雅姑娘也该醒了，四白公子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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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听见二人似要出来，当即一惊，想也没想便从院墙翻了出去。
　　她记得她好像染了瘟疫，如今来看只差洗明山庄的一口酒，她就可以痊愈了？说是等师父书信，如果等来了师父本尊，指不定还要受他责骂？还不如自己去取，有什么事，且让四白先担着！

　　小雅心里盘算着，不知不觉走到大院外的街市上。嘈杂喧闹的人声涌入耳朵，只见左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右边乐艺杂耍人群熙攘，置身如此热闹的街市，她才恍觉肚子有些饿了。
　　摸摸口袋里的弹珠，她心下一计，便朝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走去。
　　“哎哟！哪个混蛋敢偷袭老娘？”包子摊的老板娘捂着屁股怒目四顾，最后抓住一个多看了她一眼的大汉，不由分说就打了他几耳光，“死色鬼！老娘的豆腐是你能随便吃的？”
　　“你这臭婆娘？发什么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走，跟我去找熊宫主评评理去！——”

　　不一会儿，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雅趁此空档，手脚麻利地抓了两个包子，扭头就走。
　　之后，她又用同样的伎俩，顺来不少零嘴。正优哉游哉吃得不亦乐乎，人群里突然冲出一队巡城，拿着小画像四处拦人询问。
　　小雅瞥见那画像，不料南门烬他们的速度这么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低着头疾步行走，没几步，却撞上一个人。
　　“哎哟！”对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小雅见是一个瘦弱小孩儿，不以为意，准备绕道。
　　小孩儿手脚倒快，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大声叫道：“这位大姐姐，你撞着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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