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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接下来几天还算风平浪静。
田齐雷的身体很健康,伤口恢复的速度近乎野蛮,不过四五天,小青年就扯下了方南最初用来固定伤口吊着的绷带,虽然那绷带本身弄的也不怎么样。
只是看的方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将来肯定出问题。
出了枪击事件,小田眼下陪他上班也不现实。方南想了想,索性给公司里几个中层干部安排了工作,自己在家休假。
这个假期之所以能休起来,其实完全得益于丁子明。
早些时候两人说要出去玩,方南一直在赶手头上的工作。
结果出去玩的伴儿没了,还得苦命的窝在家里照顾病号。
有小田这么个又毒舌又麻烦的伤患磨着,方南一时间都没精力去悲伤郁结失恋的事情。
年纪大了,感情上的波折稍一牵扯就是伤筋动骨的疼,愈合还特别慢。
这么说来也是庆幸。
丁子明被强压着回了S市,一开始每天都固执的电话短信微信的飞过来,方南则是视而不见,不接不回不看。
他怕自己看了心软,会忍不住冲动做傻事。
三十的人了,不能再那么任性妄为了,何况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一个礼拜之后,丁子明不再无时无刻的持续轰炸,倒是养成了每天三通电话,三条短信三条微信的习惯,持之以恒,还挺有规律。
有时候信息内容短,直接浮在手机屏幕上,那些字不可避免的就入了眼进了心。
“特别想你,中午点的外卖,没你做的一半好吃。”
“南南你真狠心,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睡不着……两点了……想念我们床头那只熊。”
方南卧室的床头,有只巴掌大棕色的毛绒小熊,两人出去买笔记本时候,丁子明看着好玩买的。当时还被方南取笑为少女心爆棚。
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是方南经常在睡前摸摸那只熊,又乖又萌的,就像丁子明。
方南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说中注定要孤独终老的人。他大概不会再碰到像丁子明这样的人了。对他好,简单直接,一心一意,孩子气。
三十岁的感情跟十八-九岁不一样,不再那么要死要活天崩地裂的。可是一旦没了,一点点加着砝码,难受是经久弥新不断累加的,不容易忘不容易放。心里什么地方越来越重,什么地方又是空落落的,倦的每天睁开眼不想爬起来。
没有任何念想。对,就是这个吧。
活着,没奔头,没念想。
……………………………………………………
小田在方南家里的几个窗口装了一些小东西,作用大概就是警报器之类的。
既然不出门,就得防着那些暗处的人闯进来。
方南不是不怕,不过经过了大雨天那天的失态,他也回过了劲儿,心底里那股坚韧和倔强反弹回来,有点豁出去的烦不了。
出事的第二天醒来,方南睁开眼看着静悄悄的屋子。除了庆幸自己还活着之外,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个念头。他是不是应该给丁子明写点东西?
万一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背着黑锅去死总是不甘心。
此刻想来,他是多么的接近凌梓樾的思维模式。想让对方知道,又怕对方知道伤心。尤其写信留言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操!
当然方南最后啥都没写。初醒时候那点软弱和感伤很快被小田的各种要求驱逐出脑海,再无踪迹。
——今天喝骨头汤吧,你赶紧在网上下单,中午就能炖;
——你帮我挤个牙膏,我左手挤不好,掉两次了;
——没事别往窗口晃,嫌自己命长?三十六楼就安枕无忧了?
方南特别郁闷,原本觉得小田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结果发现这厮是颗黑心糖果,剥开令人感动的外衣,里面又咸又辣。完全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偏生人家为了保护他受了伤,再气也得忍着。
两人面对面坐在茶几那里喝骨头汤吃包子——方南已经快要吃恶心了,田包子乐此不疲。
那颗方南生平第一次做手术取出的子弹就那么炫耀般的摆在茶几正中,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
“黑市的子弹,不是部队上的。”小田摸摸肚子,满意的打个饱嗝,长手长脚的摊开四肢,靠在沙发靠垫上。
“有区别吗?”方南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过子弹翻来覆去的看。
“没编号。”小田解释:“如果是部队上的,一定有编号,每一颗都有。”
“田包子,”方南不理会对方拧成铁疙瘩的眉毛:“就是说,那天开枪的,算是杀手?”方南不傻,慢慢有所领悟。
这意味着他们要提防对付的,不是官方的力量,而是民间买凶的力量,结果天差地别。
“不傻嘛,”小田难得夸他,就是夸的有点含蓄:“就是这样。”
“所以你的兄弟,呃,我是说你打电话那边的联络人,才敢下手干掉对方是吗?”方南有点小激动,这一刻他又被柯南附体了,大脑飞快转着:“如果是官方的,怎么都不能……”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满眼期待的看着小田,丝毫没察觉出这是求表扬求赞赏的蠢样。
“嗯,不错,赏你颗糖。”小田顺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颗话梅糖扔给方南:“还没吓傻。”
方南伸手接住糖,不服气:“我是普通老百姓好不好?碰到那种事情谁都会吓傻的。”
“我不会。”小田得意洋洋的抬下巴。
“你是专业的,”方南翻个大白眼:“就好比你一个二十多岁世界体操冠军来跟一个刚学会玩双杠的小学生比赛,你好意思比较吗?”
“你也知道你是小学生?”吃饱的田齐雷脑子转的特别快,一点没有迟钝的迹象:“不过那种情况下,你没吓尿裤子已经算是好的了。”
“你!”方南瞪圆眼睛,攥了攥手指头:“不是看你受伤,我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来啊,”小田摆明了就是‘你好意思献丑我就好意思笑纳’:“对付你一只手足够,我两条腿都可以捆起来。”
被这种碾压性的歧视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方南摆摆手:“得了,回头你伤口炸线,还得我缝,我才不跟包子精一般见识。”
小田歪着头,左手斜斜撑着脑袋看着方南。
“你这人跟我最开始想的不一样……”
然后就没下文了。
方南没接话,认命的站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身后的小田若有所思的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进了厨房看不到影子,仍然愣着发呆了好几秒。
……………………………………………………
“我读高中的时候,篮球打得特别好,那帮女生啦啦队的,站在篮球场旁边又叫又跳的特别疯狂。”小田手上夹着烟,表情嘚瑟中还带着点少男的小羞涩:“当然,我不只是篮球打得好,我什么球都玩的特别溜。羽毛球乒乓球桌球足球排球……你呢?别说让我猜猜。”
小青年上下打量几眼方南,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你一看运动细胞就特别差对不对?走路能扭到脚那种。”
方南坦然的点点头:“嗯呢,关键是因为穿高跟鞋不好走。”
看着小青年的惊愕脸,方南不动声色的继续:“还有裙子,半半拉拉的,得慢点走才好看,飘逸。”
小田的脸已经扭曲的没法看了:“你扯淡呢吧?还高跟鞋裙子!”
“骗你干嘛,”方南一本正经的:“我不仅穿过我妈的裙子,我还戴过她的胸罩呢哈哈哈……”
田齐雷看过去像被雷劈了,眼角直抽:“你……”
这种互怼模式让方南很轻松,没有提防也不用话出口前想三遍,更重要的是小田不会生气,更没瞧不起他。
很有意思。
“哎我说,咱俩也算共同经历过生死了不是?”方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那天都在想,万一那个杀手跟着追上来,咱俩说不定要同年同月死了。现在墓地这么贵,你一个穷当兵的,干脆就跟我埋一块儿算了,反正烧成灰啥都看不出来了。到时候骨灰盒买大点,别挤着……”
胡言乱语着,方南摸过一根烟点上,小流氓样的叼在嘴边,要掉不掉的。
“谁跟你埋一块儿,”小田那张微黑的脸红了红:“就算死了,我也是烈士,你一被□□仇杀的老百姓?咱俩不可能是一个待遇。”
“嘁,”方南不服气的反驳:“你又不是死在战场上,算个逑的烈士啊?”
“我死在拯救老百姓的过程里了。”小田呲牙,像只野性十足的兽:“我妈还能拿到抚恤金呢。”
掸了掸烟灰,方南换了个话题:“田包子,你谈对象没?”
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老实的点点头:“老家有个,初中同学。”
方南乐了,坐直身体劲头十足:“我打赌你还是个小处男,没开过荤对不?”
这种话题永远都是男人的短处,莫名其妙。小田血气方刚的,自然不甘示弱。
“谁说的?!我出来当兵前就那啥了。”
“哦——”方南拖长音,笑吟吟的挑挑眉毛,神情揶揄:“爽吗?”
小田强作镇定,眉梢眼角的紧张暴露了他的内心:“爽。”
方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呼口气,田齐雷沮丧的抓抓寸短的头发,嘟囔:“好吧,我承认,其实确实没有……”
“哎呦笑死我了……没有什么?”方南斜勾他一眼,颇有点风情万种的意思。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没有对象?没有开荤?没有爽?”
小田暴躁的加大音量:“什么都没有行了吧?我出来当兵第二年,她就写信跟我分了。当时我们封闭训练,那封信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小田撇撇嘴,声音低沉了些:“我打电话都来不及了。”
“哎我们田包子这么厉害又牛逼,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方南觉得自己有点圣母,凑一块想怼,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又心软,忍不住要安慰。
这几天两人哪儿都去不了,楼都不下,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精力过剩。眼下这都夜里快一点了,还是没有丁点的睡意。
“其实女人挺麻烦的,不想谈了。”小田嘟囔一句,没看方南:“没意思。”
“啊?”方南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去拿两罐啤酒,太热了。”小田从沙发上爬起来,转身走向冰箱。
小青年的背影真迷人,宽肩瘦腰,蓄满力量,充满了阳刚硬朗的雄性荷尔蒙。方南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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