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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A市转车的时候,方南意外却也不意外的碰着了黄韬和秦锋。
黄韬那傻小子逮着他絮絮叨叨的功夫,方南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跟秦锋比肩而立的那个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直觉的认为,这个他并不认识的人,跟自己是同类。
“方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夏哥秦夏,也是A大的,学霸哦,是锋哥的好朋友,一块儿回去东林过年。哎你一会儿换个车厢呗,咱们坐一块儿也热闹……”
秦锋阴着脸不自觉的半挡在秦夏身前,护犊子的姿态。
方南懒得搭理这个直男癌又自大傲气的家伙,盯着秦夏看了好几眼,若有所思。心底某处隐约觉得不对劲……
“你个二刈子,瞎JB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秦锋炸毛了。
“小锋!”秦夏喝止了他,歉意的对方南笑笑:“对不起,小锋不是故意的,他最近心情不好。”
呵,有意思。
方南歪歪嘴角,什么都没说,扬了扬手里的车票,往列车后面走去。
黄韬那傻小孩锲而不舍的在后面扯着脖子喊:“方南我等会儿找你玩儿去,我们在九车厢……”
六点半的时候,黄韬连蹦带跳的跑到十一车厢,伸手拍了拍正在中铺闭目养神的方南:“方南,走,去餐车吃饭去!锋哥请客。”
“我不去。”方南不想去:“你们吃吧。”
黄韬自下而上抬着头,眼巴巴的:“干啥呀,你还生闷气呢?”
方南莫名其妙:“我生什么闷气啊我?”
“就上车前锋哥骂你了嘛不是,”小黄豆芽理直气壮的推了推眼镜框:“他就那驴脾气,上来劲儿逮谁骂谁,你跟他一般计较干啥?”
方南来兴趣了,半支起胳膊:“他也骂他那个夏哥的?”
“啊?”黄韬傻乎乎的:“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吧。”
想了想,方南从中铺敏捷的跳下地找鞋子:“黄韬你就继续傻吧,哪天真撞铁板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知道,”小孩颠颠跟在他后面:“锋哥说过,迟早一天我会笨死的……”
看着坐对面那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傻大个,方南不厚道的直想笑。
虽说是秦锋请客,他这个吃白食的不该如此,可是前后串着想了想,简直不能更可笑了。
“妈呀,这是抢钱吧?一盘破豆腐都赶上独一处酱肘子的价格了……”忿忿的黄韬是个话痨,不用想,又替他锋哥不值了。
肉沫炖豆腐,红烧茄子,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紫菜蛋花汤,四碗米饭。
方南淡淡扫了一眼还算精致的饭菜,本着多看戏看好戏少说话少吃饭的原则,慢吞吞夹了块茄子开吃。
秦锋三下五除二扒完一碗饭,筷子一撂,瞪着眼睛看了看他们三个,瓮声瓮气的:“再加两个菜,你们想吃啥?说。”
“不用了,我吃饱了。”秦夏慢声细语斯斯文文。
“锋哥我也够了。”黄韬的大大咧咧里藏着小心翼翼。
方南摊摊手,简洁两个字:“不用。”
回到自己车厢之后,方南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少年枕着双手,抬眼盯着黑乎乎逼仄的上铺铺板,接触不太好的耳机里放着吴奇隆的歌曲。
“……我把孤独当做朋友天地任我遨游不为谁停留,虽然很多事情我不懂,虽然留下的伤会很痛,我把泪水藏在眼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方南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极轻的呼了口气。
……………………………………………………
大年初九,方南爷爷非要张罗着一大家子去独一处吃饭。
时间是最好的记忆橡皮擦。当年方南在一中轰轰烈烈闹的笑话,经过时间的洗礼和冲淡,很多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已经淡化了不少。
方家老爷子身体不好,所有人都瞒着不给他知道孙子是同性恋的事儿。至于其他七大姑八大姨的,眼下见着了也只是笑眯眯的,表面功夫绝对是没差错的,至于转过身会嘀咕什么,方南根本不在乎。
他在东林只是过客,他有世上最冷硬的盔甲,他又怕什么?
饭局中场出包间去方便,方南刚拉开卫生间的门,就被兜头砸来的温和问候惊住了。
“方南你好,新年好啊。”
是笑吟吟的秦夏,身边焦不离孟站着傻大个秦锋。
“啊,好,你也新年好。”话都出口了,方南恨的巴不得把舌头嚼吧嚼吧咽下去。怎么还结巴了?笨死得了。不过是句善意简单的问候。
不可否认,他对秦夏有好感。这种好感不是因为对方可能是他同类,而是秦夏身上有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气质,那种气质跟蒙昧无知不沾边,也不会拜高踩低市侩势利。
“我们后天的票回A市,你呢?”秦夏闲话家常着,丁点没有刻意的痕迹。
“我再待几天。”方南镇定下来,说话也流畅了:“我们学校开学晚,我过完十五再走。”
“那好,有空来A市玩。”
“好。一路顺风。”
一直到转回包间,方南的心思依然落在刚刚那两人身上,确切的说是秦夏身上。
看得出来,秦锋所有的心思都拴在了秦夏身上。看来圣诞节那晚秦锋不是故意去给自己添堵的,这个情商负数的大个子八成栽了,就是为秦夏苦恼了。
坦率的说……黄韬那小子没什么指望了。
两情相悦啊。方南扯扯嘴角,低头掰手指头玩儿。世上那么难的事儿,同性之间更是难上加难的机率,难不成秦锋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吗?
……………………………………………………
“南南,有人敲门,去开下门。”刘茹在厨房揉面包饺子,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
方南趿拉着棉拖鞋去开门。房门开处,方南简直怀疑噩梦重演了。
“方南,我有事儿问你,楼下抽根烟?”
犹豫的档口,刘茹扬声问过来:“谁啊?”
“我同学找我,没事。”方南回头回了刘茹,转过来似笑非笑的倚着门框:“你就对同性恋这么好奇?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他承认自己挺恶趣味的,可是难得有整秦锋的机会。他方南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就当,就当为小黄韬终将失败的暗恋出口气。
想不到高大的少年忍了又忍,憋屈的眼眶都泛红了,也没理所当然的吼回来。
“我没那么恶劣,不过是因为……算了。”
“等会儿,”方南心思一动,喊住要走的秦锋压低了声音:“跟秦夏有关?”
提到他喜欢的人,对面的小狼狗瞬间警觉的瞪圆了眼睛,像是领地遭到侵犯的雄兽竖起颈毛。仿佛方南再多说一句,他就扑上来咬死自己。
方南轻笑,一点都不怕,只觉得有趣:“你爱说不说。不过我告诉你,如果跟秦夏有关,我愿意卖他一个面子。至于你,抱歉,你在我这儿没面子可言。”
穿了皮衣下楼,两人就站在楼洞口抽烟。
楼下的积雪泾渭分明。阳光普照的地方地面干净清爽,背阴的犄角旮旯沉雪成片,上面落着尘灰和鞭炮纸屑,还有一个大白梨的瓶子,瓶口朝天的插在雪堆里。
方南抽烟不凶,有时候整天都想不起来抽一根:“秦夏跟我一样,是同性恋。”
秦锋抿着嘴,看上去很生气,却也发作不得:“他跟你不一样。”
瞅着对方看自己不爽又没办法的样子,方南心情格外舒畅:“你喜欢他对不对?”
这句话差点蛰的秦锋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那你揍啊,”方南吐个烟圈,恶劣又轻佻:“生气?有本事你咬死我。”
秦锋的脸色开了染铺,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狼狈不堪:“方南你能好好说话吗?仗着我有事问你,就这么嚣张——”
“对,就是因为你有求于我。”清秀的少年冷眼看着一个邻居绕道进了楼洞,跟防传染病似的,轻蔑的撇了撇嘴:“行了,有话说有屁放,别你对我不对我不对你对的玩家家酒。”
那家伙拳头都要捏碎了:“几个问题。第一,同性恋能不能变过来,结婚生子?第二,怎么判断自己是同性恋?第三,同性恋,咳咳……会传染艾滋病吗?”
“你还真当我是百科全书了。”方南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行,小爷今天心情好,认真给你解答。第一,同性恋是天生的,只有掰弯的,没有撸直的。你想秦夏娶妻生子,这辈子别指望。第二,很简单,你跟你那帮狐朋狗友没少看过岛国片吧?看到里面的女人会有反应不?告诉你,同性恋会对里面的男人有反应。第三,简直就是弱智问题,啧啧……艾滋病不是同性恋专利,在外面乱搞的,不管男男关系还是男女关系,都有这种可能性。”
秦锋对照着想了想,眼睛发直喃喃自语:“天生的,没指望……有反应……”
“哥们儿,”方南八百辈子难得好心,抬起手臂拍拍他的肩膀:“这条路很难走,不是天生的谁都不愿意跟全世界为敌。你还是好好做你的钢铁直男好了,别胡思乱想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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