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早上九点五十，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的很严密，浓烈的阳光剑一样挥下来。林然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身旁并没有人。这么早就起来了吗？林然给自己披了件毛衣外套走到客厅，没人，厨房、卫生间还有阳台，都没有人影。一阵凉风吹过来，林然抱住双臂依然觉得冷，她急忙去找手机。
　　“喂？你起来啦？我今天有个报告要做，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不用，早上我吃了一个你冰箱里的面包，等会给我泡杯咖啡呗？嗯，我就在隔壁啊，在我自己房间里，嗯，先这样，拜拜。”
　　挂了电话林然在沙发上坐了好久，那急速猛烈的心跳才慢慢缓和下来。他不见了的念头让她心惊胆战。林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匆匆喝下去，又觉得害怕成这样的自己有些可笑。做什么怕成这样子？他是蒋泊亭，又不是你。

　　林然吃过早饭泡了一壶白茶给蒋泊亭送了过去，“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偶尔也换换口味嘛。”
　　蒋泊亭笑着说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林然站在椅子背后，轻轻揉他太阳穴，蒋泊亭舒服的闭上眼。林然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刚才睡醒了找不到你，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怕我走啦？”蒋泊亭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来，“睡觉睡傻啦你。”
　　头顶那人久久没有回应，蒋泊亭觉得不对劲，睁开眼去看。林然一双眼哀哀看着他，那眼神看的蒋泊亭心里一惊。林然推动转椅把蒋泊亭转过来，像一只猫一样慢慢坐到他怀里，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一声不吭。蒋泊亭用力把人搂住，“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林然。”

　　前几天郑欣在国外读书的表哥回国，帮林然买了些保健药带了回来。那么一大包药，蒋泊亭看见了问这是给谁的。林然索性就把那年父亲忽然病重住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交代了。“我不是故意要消失的那么彻底的，那一阵子太乱了。我突然离开，是因为我爸爸需要动手术。可是手术指征一直不符合，我和我妈天天轮班在医院陪着我爸。你知道在医院里待久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我爸一会儿说手术费太贵了不做了，一会儿又说降压药效果太慢血压迟迟降不下来，是不是医院故意坑我们住院费。反正，每天都会闹那么一场，一闹腾血压就又上去了，反正就是……后来手术做完了，很顺利。现在就是吃药慢慢维持着，已经好多了，没再犯过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还挺感激的。”
　　“手机应该就是那时候不见的。一开始是不知道该不该联系你，时间一久，我就不敢联系你了。”
　　林然本以为再谈起这些事应该会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心态，甚至想用一种戏谑调笑的口吻将之当做一场笑话讲出来。然而，真的说出口，却一点都不轻松。明明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过是想谈一场安安稳稳的恋爱，居然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开了去……

　　下午蒋泊亭做完了报告没什么事，索性跟林然一起窝在厨房择菜。
　　“我，可能要转去销售部了。”
　　林然拿着齐根剪断的一把芹菜慢慢摘着叶子，淡淡“嗯”了一声。
　　“季总，其实是我爸爸。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猜到一点。”
　　“这件事，我爸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能理解吗林然？”
　　林然点点头，没再吭声。

　　“林然，”
　　“嗯？”
　　“你当时工作的很不开心是不是？”
　　林然手里动作一僵，想了想他问的是哪个当时，“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装作一副很忙碌很充实的样子？”
　　“因为，”林然仔细想了想，“不想让你担心。现在想想是挺傻的，”林然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主管的位子，为什么要让给我？”
　　林然眨眨眼看他，想要否定这个说法，不是的，“这不一样的，蒋泊亭。”
　　“哪里不一样？”
　　林然缩了缩肩膀重新低下头，“我愿意的。”
　　蒋泊亭叹口气，“林然，你抬头看着我。”林然放下手里的菜，依言抬起头来。“我知道升职的事情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但是，如果你能提前告诉我你的打算，我会更开心一些。”
　　啊，症结原来在这里。
　　蒋泊亭忽然开窍其实是因为跟父亲的一席话。那日父亲喝了些酒心情甚好，两人随意聊着公司的事，父亲问他怎么就这么会笼络人心了。蒋泊亭被问的一愣，季总笑呵呵的说起之前那个不大不小的事故---- 佳成投产前来料错误那件事，“我还一直以为是你运气好，最近我才听说是林然主动揽下的责任。这小丫头做的是真到位，滴水不漏就把你推上来自己靠边站了。我当初还发愁你非要去项目部跟工厂打交道，费力不讨好，又做不出什么业绩来。哈哈，没想到你倒是有两下子，能让她心甘情愿给你让位，还能一声不吭不抱怨，嗯，”季总拍拍儿子肩膀，“做的不错！不过等你去了销售，这位子还是还给她嘛。虽说公司里有些不好的传言，可她这个人情爸爸还是记下了的，不会亏待她的。”
　　蒋泊亭听得目瞪口呆，“什么不好的传言？”季总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嗨，也没什么，还不是说人家就会溜须拍马讨好老板，你不用在意。对，还有姜浩，我看他不像是一点意见没有的，以后跟项目部还是客气点，免得人家说你翻脸不认人。”
　　蒋泊亭这才把前前后后的关节想明白，原来那次的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简单单就过关的，原来是有人为他做了垫脚的石头----那石头不声不响给他铺好了路，却不肯告诉他一个字。

　　是了，这才是他熟悉的林然，这才是固执的在所有朋友都离开之后，还是坚定的要留在他身边的林然，笨拙又执拗。他想起他还为此跟她发过脾气，说她为了这个职位暗地里害他在工厂出丑。

　　“林然，是你说我们再试一试，既然上一次我们做的不够好，那这一次，我们都改一改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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