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洗菜盆里的水溢出来，林然赶紧关了水龙头。别想了，别乱想，谁还没有几个不想说的话题。
　　可是，可是如果他不肯说些什么，她也就不能急着坦白什么。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倒像是某种胁迫了，林然最反感这样。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呢？就这么扯一块相亲相爱的漂亮绸缎盖住就可以了么？是谁说漂亮的旗袍下却爬满了虱子，林然一阵恍惚，我这是都在想些什么呀。
　　吃过饭，林然带了本书陪蒋泊亭去附近的球场打球，蒋泊亭依然很活跃，才搬来这么几天，居然就认识了好多球友。林然坐在一边的木凳上没心思看书，一边听歌一边看他们打球。看着看着林然的心里渐渐升起一团类似希望一样的东西，是的，他们也许可以的，把那五年当做一片空白，他们也许是可以这么相处的。
　　至少，林然在这一刻是愿意的，也是这么相信的。

　　晚上，林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蒋泊亭继续来留宿的要求，“约法三章：第一，周末才可以过来；第二，不准在公司里透漏我们的关系！第三，”林然眨眨眼，“第三我还没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也没用多长时间，周一下班的时候林然就想出来了，“第三！”林然压低了声音，仔细确认过办公区已经没了人，“第三，不准拉我坐你的车上下班！”
　　“我又不收你钱，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啊？”蒋泊亭从座位上一步一晃的向林然走去，“哎呀，没人了呀！早上那么挤，晚上又太晚了，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坐地铁。”
　　林然觉得荒谬，我这几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好，好，那你先下去，我等会……”
　　“你先下去，万一你等会跑了我上哪儿抓你去？”
　　林然无奈，收拾好东西往电梯走去，好巧不巧竟然人事的张总也刚好下楼，林然打起精神问好，“张总，这么晚才下班啊？”
　　张总名叫张兰，跟季总夫人张芹据说是有亲戚关系的，但具体是什么关系大家也都不是很清楚，“你就知道她们都姓张就行了呗”郑欣这样说，林然觉得有道理。张兰应该年岁不小了，听说儿子过几年就要高考了，“等他上了大学我就退休了，不干了，出去旅游玩去。”张兰曾经在闲聊时这么说过，林然和郑欣她们这些个年轻女孩子一脸羡慕，哎，要熬到这个岁数才算是有了随心所欲的资本啊。

　　张兰冲林然点点头，显得很累的样子，“是，有几个报表要看。哎哟这个年纪加不了班了，没法跟你们年轻人比啦。”林然跟着笑起来，“哪有，张总您看起来年轻着呢，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张兰大笑，心情似乎真的好起来似的。两人又聊了几句，出了电梯门互相道别。走出几步张兰忽然停住脚步，“哎，林然，买车了你？”
　　“啊，没有，我，”林然挠挠额头，“我一个朋友刚好顺路来接我。”
　　“哦，哎呀，晚上还出去玩呐，真有精神。”
　　林然低头笑了笑，跟张兰道别。转身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蒋泊亭打电话，想让他晚点再下来。结果手机信号不好，一直拨不出去。张兰的车子启动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蒋泊亭走过，一边还冲着远处不停招手。张兰从座位上欠身往那边看去，离得太远，但依稀觉得是林然的样子。啊，他们一个部门的，对，张兰笑着摇摇头，放下手刹开车走了。

　　“蒋泊亭，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实习生，开着车上班太招摇了么？”林然还是决定跟蒋泊亭聊聊这件事，“再说了，坐地铁有什么不好？又方便又环保，还能锻炼身体。”
　　“都要挤死了，还，嗯，的确是挺锻炼身体。”蒋泊亭直翻白眼。
　　“这种程度真的还好啦！连我都能挤上去已经很可以了，北京的地铁早高峰才恐怖，我之前有一次去那边出差，天呐，吓死了……”
　　“林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然眼珠转了一圈，咬着筷子愣了一会，“嗯？”
　　“你是不想让我开车，还是不要坐我的车？”
　　“我……”
　　“你可以直说，我们之间，不用拐那么多弯吧？”
　　林然的脸有些发热，这可绝不是在害羞。“唔，我，还是更喜欢坐地铁。如果，以后加班晚了的话，就，坐你的车，行吗？”
　　蒋泊亭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看，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异。蒋泊亭习惯把一切想的简单，而林然习惯把一切想的复杂。在公司也是这样，一旦林然放蒋泊亭独自去开什么会，他就一定会被那些职场老鸟给坑一脚，揽一堆不该他们做的事情回来。一次两次之后，林然只能亲自上阵示范正确的，呃，怎么说呢，如何对不合理的要求说不以及如何巧妙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可每次蒋泊亭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时走出会议室会无声的给她拍手，但大多数时候蒋泊亭始终表示不理解。
　　是的，他有棱角，他不肯接受这一套办公室哲学，好吧，林然举手投降，不再让他去开会而是要他认真学如何作报告。
　　可是你不可能永远不让他去独当一面吧？林然出差前跟姜浩说起这个，姜浩不怎么当回事，“多摔几次跟头不就知道轻重了么，不要管那么多，我让陶正看着点好了。”所以，林然出差回来后也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放手，“林大保姆”这种称号她也并不想要。
　　这天，蒋泊亭开过会回来靠在她办公桌上汇报情况，安静不在位子上，其他人也都没往他们这边看。蒋泊亭往四处看了一下，慢慢握住林然放在桌上的左手，还用力捏了一下。林然急忙抬头瞪他，右手也放开鼠标来拍他胳膊。
　　“林然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蒋泊亭低头看着她，翘着嘴角继续汇报着，“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得跟我说呀……”
　　林然的耳朵红起来，咬牙切齿的无声说着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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