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九点零五分，电话响了，林然按了拒接键，发了两个字过去，“来了。”
　　林然关了电脑，悄悄出了宿舍。一直到走到球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蒋泊亭一见她就愣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嗯？”林然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踩着棉拖鞋，穿着薄薄的运动服就走了出来，而且居然到现在才感觉到有点冷！林然有点傻眼。
　　球场上来往的情侣时不时有人往这边笑着看过来，蒋泊亭想都没想脱下自己的外套急忙给林然披上，“这么冷的天，姐姐你能不能长点心啊？冻感冒了怎么办？啊？都不冷的嘛？这是多长的反射弧啊？”
　　林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蒋泊亭用外套就给圈起来了。林然抬手去挡，却被圈的更紧了，“别动！”蒋泊亭用力一拉外套，林然跟着往前一个趔趄，几乎是扑到了蒋泊亭怀里。
　　林然的脸红了，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着头不吭声。
　　蒋泊亭看了她一眼，帮她扣上了帽子。
　　这下好了，林然像被包好的粽子。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她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了。蒋泊亭的声音，蒋泊亭的气息，蒋泊亭的，温度。林然的头更低了，感觉碰到了蒋泊亭的胸膛，又急忙往后缩了缩。
　　好一会，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林然觉得闷，额头一层细密的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帽子被掀开了一点，林然露出脸来，本来还一脸的不自在，可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话还没说，又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你干嘛呀？你不冷么？”声音小的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蒋泊亭缩缩脖子，“我冷啊！可我有什么办法啊。”说着还又故意往前靠了靠。
　　林然咬牙，推了推他，“别太过分啊！”
　　“我怎么了，怎么过分了？”蒋泊亭还嘴硬，林然却忽然闻到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林然皱着眉仰起脸，又凑到外套领口仔细闻了闻，“你个臭小子，”说着往蒋泊亭肩膀拍了一下，“又跟我这耍酒疯是不是？”
　　“我就喝了一瓶，不是，半瓶啤酒，我没醉……”蒋泊亭摇头否认。
　　“还没醉？我让你，还敢跟我动手动脚的了，”林然不知自己生的什么气，抬脚往蒋泊亭小腿上踢，可她忘了自己穿的是棉拖鞋--这能有什么杀伤力？自己反而差点摔倒，被蒋泊亭一把抱住。

　　“放开。”林然的声音冷下来。
　　蒋泊亭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林然，你，别生气，我……”
　　林然把外套脱下来，“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衣服还你。”
　　蒋泊亭不接，盯着林然问，“林然，你是不是讨厌我？”
　　林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抬头眨眨眼，一时语塞，“我，”我怎么会讨厌你？我只是，“哎呀，你先把衣服穿上。”林然拉过蒋泊亭的手腕，把衣服放到他怀里。
　　“林然，”蒋泊亭的声音变得特别温柔，林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扯了一下，有些疼，她赶紧松开手，“那个，我先回去了，再见。”
　　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我还不知道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逃兵，林然踩着棉拖鞋，逃回了宿舍。
　　蒋泊亭给自己穿好外套，手套帽子一样不落，独自在球场上又坐了一会。外套上带着浅浅淡淡的香味，蒋泊亭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元旦快乐，妈妈。”
　　“元旦快乐，林……”手指顿了一下，退出了编辑页面，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林然会怎么看我呢？因为喝了点酒，因为父亲说的那些话，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因为想要一个拥抱，因为想听听你的声音，因为梦里出现的是你……
　　因为，是你。因为想靠近你。

　　林然不负众望的感冒了，在宿舍里发了一天的呆。我当然不讨厌你，可是，可是……

　　让学生们手忙脚乱的考试季过去后，寒假也就近在眼前了。林然在回家的火车上犹豫着要不要给蒋泊亭发个短信说一声，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俩谁也没联系过谁。窗外景色飞驰而过，林然脑子里的小人儿们又开始开会了。
　　他一定是知难而退就此打住了！
　　如果这样就退却了，那这种男孩子也不过如此，不要也罢！
　　不要啊，他长的很好看啊……
　　好看能当饭吃嘛？
　　我不饿啊……
　　能啊，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叉烧饭啊！看着就好吃！
　　林然挑挑眉毛，心想我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face的台词，很好，很可以。林然转头看看四周的乘客，如果大家能看透彼此的心思，那我肯定会被笑死。

　　你快给他发个短信吧，他肯定想你啦。
　　不要，他先发我再回。
　　何必呢林然，你只要往前走一小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就会全都走过来啦！
　　那又怎样，他先走一步，我也可以走五十步。
　　林然就这样一直纠结到年三十的晚上，陪妈妈包完饺子林然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春晚。十一点四十，林然洗完澡，窗外的鞭炮声开始响起来。林然走到阳台上看向远处的烟花，她决定走出那个所谓的一小步。
　　“春节快乐”--- 好俗气。
　　“祝你在新的一年”--- 好无趣。
　　“……”
　　十一点五十八分，林然还是没想好该写什么，要么就问他在干嘛？
　　那你就是承认你在想他喽？
　　好吧，那算了。
　　简单点，就写春节快乐好了。
　　十一点五十九，林然的手机先响了。“春节快乐，林然。”发信人“蒋泊亭”。抑制不住的笑蔓延开来，林然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笑脸，和烟花重叠自一起，格外绚烂。
　　她忽然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零点的钟声敲响，蒋泊亭收到了最想收到的那条信息，“不讨厌，林然。”
　　“我本来就不讨厌你啊。”蒋泊亭贱兮兮地跟林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林然不讨厌蒋泊亭，你个文盲，看不懂标点符号吗？”林然手指如飞，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
　　“多久？加个期限吧。”

　　“然然，还看电视吗？不看我们关啦。”客厅里，林然妈妈问道。
　　“哦，不看了，我困了睡觉啦。”

　　“亭亭，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蒋泊亭收不住笑，“没谁。我睡觉去了，妈，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林然。”
　　“晚安蒋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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