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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落灯枯
韶华尽,灯烛枯。
她于永安四十年病逝于太子府东侧破落小院,此时,她正值花季,仅二十四岁。
身侧无人照服,死后连同尸首腐于木床,血融地土。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她曾记得那人说过:“千秋不负韶华时,秀儿,我想同你比肩共观山河老,天地变。”
可是他没有做到。
长安是上嘉的首都,进入深秋的长安显得格外惊艳。掉落在地面的黄叶,带早晨的寒霜,人走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在屋外等候小姐起身的奴婢们交叉捂着手,嘴里不时哈气,却不敢放大一点微末的声音。
唯恐惊扰了贵人。
不多时,一等丫鬟玉珏缓步过来,吩咐两人下去小厨房端小姐晨起所用膳食后,便躬身进入里屋。
当年太/祖入主大宝,琅琊王家提供粮草,司马家则养着铁骑。
姬家的先/祖跟随太/祖打仗,战功赫赫,曾为太/祖挡了致命一剑,太/祖追其功勋,封其为南平侯爷,子孙后代世袭罔替,只要子孙后代无人犯错,便□□宠,直到这个王朝倾覆。
姬老爷更是为人直爽,光明磊落,跟着世子也同样温润如玉,一表人才。
在长安城里也是有名的。
而得娶琅琊王氏之女王子和,育有一女,女排七,刚出生便被封为清琰县主,更得圣上赐“九”,“九”字一直是无上的象征,可见圣上对这位小姐的宠爱。
赏邑百户,良田千亩。
众看长安的贵女,无一能比得上这位清琰县主的尊贵。
玉珏进去里屋,已经有两位嬷嬷等在外阁,说是小姐还未有起身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而看向跪在外阁守夜的四个丫头立在一旁,她们惊得不敢说话。只管低垂着头。
她们是南平侯府的家生子,若是走在外面,尚且有几分威严,但是在这暖阁之中,皆是世子夫人王氏从琅琊王氏带过来的人,个个都是能手,岂是她们可比。
拜了嬷嬷,玉珏撩起薄帘,缓步进内阁。
小姐是府里大房嫡女,又加上夫人是琅琊王氏的小姐,头上有世子侯爷宠着,外面有琅琊王家的人顾着,身份贵重的很。
而且每逢过节,琅琊王家便差人送来金银绸缎,都是极少见的贵重物件。可以说是令各个院眼红了
小姐身侧的丫头嬷嬷更是多,这内阁外阁,后院,外院,加起来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人。
玉珏净了手,走了过来。
内阁中跪着值夜的玉溪,小脸被暖气蒸的有点微红,惺忪得眼睛盯着玉珏看了一会儿,随后打了帘子。
软声道:“小姐,该起身了。”
那头有锦被细碎的声音,玉珏端了漱口茶进入闺中,起身的姬九倾望了一眼玉珏,没有因为睡意闲散而沾染的透亮的眸子,清明的撇过玉珏,声音略带了几丝刚起的慵懒和柔绵。
“昨夜里,府里可是有些动静?”
就算是普通的官宦世家,内宅都不会是表面上的平静。
她也是深知这个道理。
玉珏奉上漱口茶,九倾薄唇轻启,喝进一口茶,随即动了动嘴角。玉珏拿着薄锦和器皿候在一边,姬九倾招了招手,将漱口茶吐在器皿里,送上绵锦。
玉珏才徐徐开口:“昨夜,二房那儿遭了贼,贼没抓到,倒是撞见了二房的丫头与人厮混。”
说来也奇怪,既然是隐秘的偷情,又如何会引得府中护卫前去。
擦了擦手。
任由玉珏挖了点香膏涂在手上,她继续说:“那丫头是柳姨娘身边的亲信,叫桃红,那登徒子也被抓住了,是姬家的家生子,叫李邓。”
九倾来了兴趣,眼神却目不斜视的盯着外面的落叶,冷淡的说:“父亲那儿可有说法?”
“今早大夫人差了苏嬷嬷过来传话,让小姐待会儿起身了便去相和苑”
她淡然点头。
王氏是她的母亲,是琅琊王家的嫡次女,当今皇后是王氏的亲姐,因着怀孕,琅琊那边指派了不少嬷嬷,伺候在王氏身边。
说起王氏,九倾还是很佩服。
她再次醒来,是永安三十年,整整前进了十年。今夕何夕,二皇子还未成为太子,而她还未死。再世为人,她成为尊贵的清琰县主,一切才刚刚开始。
灯烛亮起,线牵天涯。今世,她是复仇而来,无论路上如何荆棘,她都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前几日,姬九倾不慎落水,魂归西天,再次醒来,就是新的九倾。
玉珏见九倾答应,便将小棉袄套在锦衣后,又给小姐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才满意的笑了。
小姐排九,是府里最小的小姐,也是府里最尊贵的。乃是有品阶,有实物的三品县主。再加上侯爷的势力,琅琊王家的支持,比之公主郡主都要无上。
外面早有人上了早膳,王嬷嬷是从琅琊郡过来的老一辈人,做膳食极为水准,九倾被簇拥着出来,玉碎急忙上去布菜。
“嬷嬷。”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嬷嬷,又看了一眼她极其不爱的桃花羹。
虽然桃花羹几乎见不到桃花瓣,但她就是膈应。每每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曾经在那出院子,只能靠去年储藏的院中桃花瓣维持最后的生命,她或许是厌倦了,也是厌恶了。
王嬷嬷愣了一下,将桃花羹端到一边,俯身做礼:“小姐恕罪。”
“无碍。”九倾清冷的眸子暗了暗,周身的气息刹冷,带着丝丝清冽的目光再次扫过窗前缓缓落下的枯叶。
九倾不过十二岁,同是侯爵的女儿,却同安阳侯府的苏敏秀有着天壤地别之差,前世那个母不疼,父不爱,作为政治棋子嫁给当今的二皇子顾青景,在仅仅二十四岁就去了,多么可笑,她是嫁给了皇子,而且是日后的太子。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永安四十年,苏敏秀因病去世,谁会料到她苏敏秀会以姬九倾的身份生活下去,她应该笑,这是老天给她的第二次生命。
九倾淡淡的抿了一口芙蓉南瓜粥,甘甜的味道似乎在告诉她,她还活着,活着的感觉真好。
桌上摆着的是她最爱的三丁包,是专门从扬州请过来的师父,只独这一个。肥瘦相间,咬一口下去,却不觉得油腻。
今年三十五的嘉顺帝现有六子七女,大皇子顾青渊被封幽州郡王,被远调,王妃是李太尉的嫡长女。
二皇子顾青景,未有婚配。
四皇子顾青毅乃是皇贵妃萧氏所出。三皇子顾青岚,如今不过刚弱冠,未曾婚配。下面的五皇子六皇子都还太小,尚在襁褓,都是未曾婚配的。
大公主下嫁给西北侯爷,二公主驸马是当今正被器用的安大人,礼部侍郎。其余公主,除了三公主要在明年春围和亲西凉,都未曾婚配。
王嬷嬷恭敬的送上书信,自从她被王氏选中伺候小姐,她便是小姐的人,遂绾了头发,做了小姐身边的嬷嬷。
从此唯忠小姐一人。
世人皆知二皇子顾青景才华横溢,政见独到,而得民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她知道,顾青景并非嘉顺帝的亲子,而当今的淑妃身份更是扑朔迷离。
她冷笑,森然。
随即展眉,亲和的说:“走吧,去母亲那里。”
玉珏抱着雪狐毛的精致披肩,玉溪为九倾打伞,王嬷嬷跟在一旁,玉碎和玉雅跟在其后,几个三等丫鬟低垂着头,也跟在后头,极为可观的队伍向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是琅琊王氏这一代的嫡次女,门阀世家同朝廷的新贵成婚不在少数。王氏是少见嫁的如意的。
姬侯爷的大儿子姬衡初承袭,王氏又被封为一品诰命,两人婚后极为恩爱,姬九倾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记忆里,没有坏的,几乎都是二人对女儿的极尽娇宠。
不过听下人们说,夫人早年小产过,生了九倾,身子就不好了,这下有怀了孕,实在是犯了风险。
王氏派苏嬷嬷在外迎接,苏嬷嬷只看到大小奴婢簇拥的精致的人儿,面上含笑,腰身纤纤,穿的是深秋的双线对襟小袄,娇小可人。
夫人心心念念的人儿,府中的嫡女,圣上亲封的清琰县主。如今还未长成,身子还未抽条,面若扑粉,实在可爱。
见小姐靠近,苏嬷嬷笑开了,慈祥的脸在阳光下格外柔和:“小姐,夫人在里面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快些进去吧。”
姬九倾点头,双手放在小腹上,目光平视,清明的眼睛此时也沾染了笑意。
前几日,母亲告病,今日母亲好些了,老夫人却病了,还真是巧合。
南平侯府的世子素来有清心寡欲的美称,不是王氏不给他纳妾,而是他本就不愿纳妾。无论老夫人如何说,世子就是不松口,况且大家都知道南平侯爷的原配徐氏早就死了。老夫人白氏不过是个续玄的,二老爷又是他的儿子,这会儿二房那儿出了这样的丑事,她不生病谁生病。
大早上,侯爷就去了白氏房里,好似吵了一会儿,白氏一个闭眼就倒了下来。
白氏一向不喜大房,可无奈,侯爷极其看重大房。
苏嬷嬷撩起帘子,请九倾进去,姬衡初和王氏已经坐在里面,面前放着茶,见姬九倾进来,不免露出笑意。
清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透过雾气,九倾看到了王氏的脸。
王氏本就生的很美,不染胭脂的眉目更是清丽,难怪世子不纳妾,原是娇妻在侧,已是很幸福了。
九倾行过礼,安分的站着。王氏看了不舍,小女孩长得很是像她,比她年轻时候更甚的好看。
王氏亲热的说:“倾儿,来啦,我和你父亲商量了,此去琅琊的贺礼已经备下了。”
王姓世家落根琅琊郡,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再加上琅琊王氏丰厚的底蕴,几百年的家世,使得其在近几年成为顶级门阀世家。
金银已经不是衡量世家的标准,再者王家人的才学,能力皆属上乘。
王氏生的肤白如雪,肚子有些微隆,已经五个月了,脉象极稳,这迟来六年的胎让王氏更是柔美了几分。
王氏父亲的母亲,也就是姬九倾的外祖母今年六十大寿,是该好好办办。寿辰定在下个月的月底,怕是下个月月初就得出发。
九倾想了想,终是应了下来。
她现在还小,王氏主持着府中中馈,又是她的母亲,这贺礼自然比自己想的周到。
姬衡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这个女儿,是越看越舒服,不仅长得漂亮,这修养规矩倒是和她母亲一个样。
只是他现在依旧眉头紧锁,家中出了这种丑事,他身为世子是最不乐意见到的。
他猝然冷语道:“二房那儿的事情怕是你也听说了。”
九倾不发话,是默认了。二房柳姨娘身边的丫鬟与外府家生子有染,是丑闻,姬衡初如此说,无非就是提醒姬九倾看紧身边的人。
她也到了快要婚配的年龄,再过一年,便可着手相看人家,可是姬九倾怎会轻易就能许给一个平凡的人。
这后院的事情,日后自然都是她一人操持。
但一想到她自己是三品的县主,与父亲是同级。
眉心微微拧起,若有所思。
“倾儿,快来母亲身边坐。”王氏招了招手。
等到九倾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摸九倾得头发,越发觉得这孩子大了,倒是与她不亲了,“明年,待母亲生了孩子,便与你相看人家。”
揉了揉九倾细软的发,她的头发像极了江南风,柔而细,绵软的舒服。
圣上始终没有意思,王氏也没什么心思要将女儿嫁给皇子。皇家水深,不如她王家的那些儿郎们。
九倾浅笑,端庄优雅的半坐在软榻上,整个人散发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和疏离,仿佛历经沧桑般凉薄。
王氏如今一看,吓了一跳。唯恐自己在孕期忽略了女儿。
王氏是琅琊王氏一族的嫡次女,长姐王子相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位高权重。却未曾有孕,实在是王氏一族能力者太多,几乎可以说在朝堂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嘉顺帝都要给几分薄面。只是近些年,王氏一族的精英渐渐隐退。嘉顺帝才慢慢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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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是新人。还望各位多多照拂
还有还有重中之中,此文不会坑不会坑,会持续更新,剧情会有反转,敬请期待。
高冷端庄忽冷忽热县主VS高甜宠妻无上宠的三皇子。
给各位小天使么么哒么么哒。可以先收藏,屯着慢慢看。感谢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