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荒唐

　　公司没有要紧事，温川也不来找她，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还没好，温泠就一个人在家里待了一周，刚开始两天挺舒服的，每天呼呼大睡，上午十一点起床，醒了就吃点饭，后来睡太多了半夜睡不着，躺床上打开手机通讯录，一个人一个人地翻。

　　她没有朋友，以前的生活中除了家人只有万泱，所以通讯录里全都是工作上的人。

　　还有好多万泱发来的微信，她都没有回，也没有仔细听。

　　“昨天几点睡的觉？还没起床吗？”

　　“记得吃饭。”

　　“灵灵，今天心情好吗？早上上班的时候我看到柳树梢绿了。”

　　“你是不是中午才起床，都不吃早饭？”

　　“灵灵，今天收拾东西又看见你从马尔代夫给我带的礼物，我们去海边吧……”

　　太多了，温泠听着听着眼角就湿了，也困了。

　　周五下班后万泱跟着温川来她家里，张姨看到温川就开了门，温泠在吃东西，听见动静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张姨。”温川打了个招呼，眼睛看着温泠，那边听见他的声音还挺高兴，一副期待他过来的表情，于是他说：“我来看看温泠。”

　　果然，温泠摸了一个碟子里的小蛋糕给他：“你快吃，这还热的呢，特别好吃。”

　　“好。”

　　万泱在后面跟过来，温泠听见声音，抬头问：“你还带了朋友啊？一起吃。”

　　温川拿着小蛋糕停顿在原地，万泱不慌不忙拿了一个：“谢谢。”

　　温泠表情瞬间凝固，但是还硬撑着不想让他看出来：“万泱你别吃了，就这几个了。”

　　“好，都是你的。”万泱缓缓放下蛋糕，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明天出去玩吧，咱们三个。”万泱说，“去看电影，吃烤肉，好不好？”

　　温泠想答应，但是又不是完全想。万泱看了一眼温川，温川说：“我可以的。”

　　“刚好，我看你好像就这一套西服吧，明天找个地方再多买几套，以后经常用的到。”万泱转而看向温泠，“灵灵陪我们一起去吧，两个男人去逛街怪怪的。”

　　温泠思考了一下，还是算了，低头撕开小蛋糕的纸皮：“我就不去了，叫你秘书去啊。”

　　温川劝她：“出去走走吧，你也放松一下，感觉你压力很大。”

　　“哥哥陪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万泱凑近温泠对她说。

　　“噢。”温泠漫不经心啃着蛋糕，万泱笑笑摸了一下她的脸。

　　其实温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最远也就是去公园，她回忆了从前和万泱出去玩的感觉，很开心，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她还没见过呢。

　　第二天，温泠早早收拾好在家等着他们，温川一来就激动得跟他说个不停：“我们真的要去商场吗？你能给我买冰淇凌吗？还有什么呢？我都想要……”

　　温泠开心得让万泱害怕，他搞不懂她是真开心还是装的，他宁愿看见她情绪稳定甚至有一点低落，而不是大起大落让人摸不准。她今天还破天荒的穿了件颜色很亮的衣服，条纹的，他买的。应该是真开心吧。

　　万泱知道她能答应来主要是为了温川的西装，所以他先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店给温川量身定做。他们在旁边说话，温泠坐在店中，百无聊赖地拿盲杖点着地。她也想参与，但是她又看不见，衣服看不见就算了，连温川的样子也看不见。

　　“你要不要摸摸看。”温川穿着一身还算满意的西装站到温泠面前。

　　“好呀。”温泠仰头道。

　　温川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温泠就摸了摸手感：“好滑。”

　　“喜欢吗？给你也来一套。”温川笑着说。

　　“我不要。”温泠推推墨镜，眼镜太滑老是往下掉，从兜里摸出一张卡来说，“别让他付。”

　　“嗯，谢谢。”温川接过她的卡，真心实意地说。

　　温泠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嘴。

　　温泠被万泱带去买她的衣服，因为不方便，万泱比划一下，象征性地问一下温川的意见，他说觉得合适就买。

　　温泠渐渐有些烦了，商场人好多，她不喜欢，也不想让陌生人碰她，还好万泱很快带她去吃了冰淇淋。

　　“我想吃抹茶的。”温泠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等着万泱去买，抓住他的手摇晃，“你看看有没有抹茶的。”

　　万泱看见她抓了自己的手还毫无察觉，突然喉咙哽咽得厉害：“嗯，我去买。”

　　万泱买回来了，他办事总是让温泠放心，抹茶的，还有奥利奥新口味的。温泠一小勺一小勺乖乖挖着吃：“都好好吃。”

　　“那以后再带你来。”万泱拿纸巾替她擦了一下下巴。

　　温泠思考了一下，笑道：“好啊。”

　　温川看着温泠吃冰淇淋，吃不了了就递给万泱，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万泱离她特别近，几乎脸贴着脸。

　　“少吃一点，等下去吃饭好不好？”万泱小声问她。

　　温泠吃东西把墨镜拿掉了，此刻微微瞪大了眼睛：“吃饭？在这里吗？”

　　“对啊，你以前吃过的餐厅……”

　　温川这个时候才能看清楚温泠眼球上附着了一层灰白的雾，只有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才能看到，一块灰色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睛侧面。

　　“等一下，温泠你别动。”温川凑近了看她的眼睛，真的有，像是病变了的感觉，“万泱你看，她眼睛这块，这是怎么了？”

　　温泠茫然朝他转头，又被万泱掰回来：“我看看。”

　　果真有一片灰蒙蒙的眼翳，万泱的手渐渐松开，僵硬说不出话。

　　温泠等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对温川说：“上次去医院医生说没事的。”

　　温川“噢”了一声没有再问，因为温泠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这个话题：“那咱们去吃饭？”

　　“不要，我想看电影，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温泠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温川当然乐意答应。

　　他们选了一个喜剧电影，温川去买票，温泠跟万泱在人少的地方等。她仗着有人在身边，不好好站着，一个劲晃悠，还抬手想往旁边摸摸。

　　摸到一个抓娃娃机，温泠把手缩回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下，确定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又摸了上去，还往那边走了一步，扭头问万泱：“这是什么？是卖吃的的吗？”

　　“是抓娃娃机，里面有玩具。”万泱说，其实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多说一些，但是今天他说不出口。

　　“怎么抓？”温泠摸索到矮矮的台子，问他，“是这里吗？”

　　“对。在这里按下去就有机器爪子帮你抓。”

　　温泠想象不到是什么样子，但她又很想知道：“你让它给我抓一只好不好？”

　　“好。”万泱什么都答应，把她交给温川，自己去换了一些币，给她打预防针，“投了币就可以抓了，不过很少有人能抓到的。”

　　“你试试。”

　　万泱笑笑，试了一下，爪子感觉是松的，果然连玩偶都没有抓起来：“我不行诶，你来试一下。”万泱握着她的手操纵摇杆，又没有抓到。

　　“是抓到了吗？”温泠天真地问他。

　　“我觉得再来一次就可以了，我们还算很厉害的。”万泱贴在她的耳朵旁低声说，温泠被他唬得认真点点头：“那再抓一次，抓到了就送给你。”

　　“好。来吧。”万泱根本没有看娃娃机的情况，反正他也知道不会抓到，温泠的表情更好看，紧张地睁着眼睛，刚才吃的冰淇淋像是把嘴唇给冰红了，这个时候粉嘟嘟的，因为惊讶而微张着。他另一只拿东西的手松开，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

　　“哇，真的抓到了。”万泱淡定地从地上捡起刚刚扔掉的玩偶，“是一个小熊猫，抱着一节竹子。”

　　温泠比他兴奋多了，激动得搂着他跳了两下：“真的呀？你好厉害！”

　　万泱没想到她这么喜欢，看来这种东西对温泠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温泠迫不及待要走了熊猫拿在手里玩：“这个是眼睛吗？黑色的对吗？”

　　“这是鼻子，这里是眼睛，都是黑色的。”万泱给她指出熊猫的五官和颜色。

　　温泠把它贴在眼睛前尝试看见它的颜色，也不知道看见没有，拿下来笑眯眯地把它往口袋里装：“这个给我好不好？”

　　“好吧。”

　　“这个才这么一点点大你都不愿意给我吗？”

　　“没有，本来就是给你的……”

　　温川从刚才万泱从服务台买玩偶回来就一直没有插话，看起来他是真心实意对温泠好，偶尔他看到温泠确实跟万泱在一起才会开心，能开心多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不想打扰他们，于是找了个借口说去公司处理事情了。

　　“真的要走？那我也回家了。”温泠说。

　　温川连忙拒绝，好不容易把温泠拉出来一趟，不让她多逛会儿太可惜了：“别，你跟万泱去看电影，这个电影我知道，挺好玩的。玩得开心啊。”说完匆忙走了。

　　温川走了。温泠松开了抓着万泱的手，似乎有些疲惫地靠在墙面上。

　　“演戏很累吧。”万泱说。

　　刚才还满脸兴奋的人，现在整个人都暗沉下来了：“是啊，很累。”

　　“很累就别演了。”万泱说，尾音有一丝轻颤。

　　温泠弓着腰，有一缕头发垂在她眼前，但她毫无察觉：“可是我一想到，不这样的话往后又有一天会天翻地覆，我就觉得不累了。”

　　“天塌下来，跟你没有关系。”

　　“这话你自己都不会信。”

　　万泱已经准备要送她回家了，可温泠却说：“票在你手里吗？”

　　“在。”

　　“那我们去看吧。”

　　温川照顾她，给她买了第一排的位置，但是温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万泱从兜里掏出耳塞式的耳机给她戴上，保护她的耳朵。

　　大屏幕的光仍把她的眼睛照得亮亮的，有的地方她听不懂为什么大家在笑，眼里的光就忽闪一下，跟着别人一起笑笑。

　　“喜欢吗？”万泱想得到她开心的回答。

　　“喜欢。”温泠的声调都透着愉悦，“外面真好玩。”

　　“那我天天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温泠专心听着台词，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轻轻晃了下脑袋，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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