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11.

　　军训的日子终于迎来尾声。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要快正式开学上课的关系，所有人群情激动，走起正步来情绪激昂，格外有气魄。

　　居寒因为备受女生排挤，又因体弱被教官劝出队伍，只能在一旁艳羡地看着大家。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军训，但每一次的军训体验对她来说，都是宝贵的回忆和经验。

　　虽然军训很累，但能认识到新同学并且融入，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以往她都是这么觉得的，除了这次。

　　因为她有那么耀眼又英俊的弟弟，因为所有女生都喜欢她的弟弟，所以被警告着不准透露自己是他姐姐的居寒成为了女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被拉去拨弄，被团结起来排斥。

　　她本应气恨，本应委屈，可是她没有，比那些女孩子都大一岁的她很清楚她们的想法。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有排他性，更何况她们喜欢的人又对另一个女孩子“另眼相待”。

　　但她很困扰。

　　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高中生涯因为陆家麒的存在而出现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希望因为陆家麒莫名其妙的举动而遭受所有女孩子的欺负，排挤，伤害。

　　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她自信可以在这次演练中完美展示这半个月来的训练成果，可是就因为女生们不喜欢她，全体在教官面前把白的说成黑的。

　　教官考虑到这是一场集体性演练，只好过去婉转劝她。

　　她是识相的，所以她答应退出，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她明明可以做的更好。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最耀眼的陆家麒身上，全场最高的人就是他，那个头鹤立鸡群，那容颜出类拔萃，居寒不用看都能知道，现在所有班级男男女女们的焦点都落在他身上。

　　可是他却表现得无动于衷，肃穆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对这场演练的认真以待。目不斜视，穿上那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就好似成了真正的兵，是那样挺拔严肃。

　　举手投足间，优雅与粗野在他身上矛盾地交织，浑身散发出锐不可当的男-性-荷尔蒙叫旁人看了直腿软。

　　居寒几乎能听到其他班级传来花痴陆家麒的声音，忍不住好笑，弯起唇角时无意触及陆家麒投过来的目光，心神一震，心脏开始紧张而又慌张地乱跳。

　　他的目光太锐利，锐利到几乎能够破开她的胸膛，看穿那颗因他而跳动的心脏此时正在升腾着怎样肮脏的念头。

　　是的，肮脏。

　　对于陆家麒来说，有她这个半路而来的姐姐，是一种耻辱。可是她又是多么希望能够拥有这么一个帅气耀眼的弟弟，她可以因为别人的夸赞而与有荣焉，可以因为别人的爱慕而倍感骄傲——你们喜欢的人，你们夸耀的人，是我弟弟。

　　可是这个想法，她连有都不被允许。

　　陆家麒根本就不可能认她。

　　落寞地收回目光，居寒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悄然离场。陆家麒瞧见，莫名不快，攥紧了拳。这家伙……

　　军训结束，大家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居寒早早收拾好了行李，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

　　居妈妈知道她跟陆家麒今天能回家，特意发了条短信给她说会跟陆父一起来接他们。

　　本来居寒是想去等陆家麒结束一起走，但她怕引起别人的误会，也怕陆家麒又要生气，光是那个尖锐的眼神就已经让她丧失了所有勇气。

　　她焦虑不安地在校门口原地打圈，一边探查着校门内的人脸，惶恐会看到陆家麒，一边又在期盼着陆父的车能够早点到来，好让她离开这被人注目的窘境。

　　她在心里祈祷陆父的车能快点开到，热辣的阳光已经热得她闷了一头汗，而旁人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更是烧得她背脊冒汗，但最让她焦躁的是，她已经远远瞧见了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人。

　　陆家麒。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尽管现在离校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居寒相信，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光彩夺目地出现在她面前。到那时，她不知道她能在陆叔叔还有妈妈面前怎么装作不认识他，怎么在大众面前装作跟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她紧张极了，忍不住开始向天祈祷。

　　可是神并没有眷顾她，陆家麒被簇拥着来到了校门口，并且看到了她。

　　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心脏因为缺氧而重重地跳着，同陆家麒朝她走来的脚步声重合，一时间，她竟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眼里只留下了陆家麒一人的身影。

　　他们越发近了。

　　居寒紧张地滚动喉头，牢牢盯着陆家麒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事，或说出什么叫她难以承受的话。在他走近自己只余一厘米的距离时，居寒全身都绷紧了——

　　但是，很幸运，陆家麒从她面前过去了，目不斜视，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般，动作帅气利落地从裤兜拎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因为离得近，居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拨号界面，上面的联系人标着陆叔叔的大名。

　　陆家麒打电话过去似乎是在说今天不回家的事，后边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居寒没听见，但是居寒看到了他脸上的不耐和恼怒，最后化为冷笑，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居寒费了好大功夫才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贱人，不要脸。

　　居寒的脸腾地熟了，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她贱吗？

　　对，她贱。

　　她明知道他讨厌她，恶心她，却还是忍不住会对他心怀希望，以为他只是嘴巴毒，不愿承认她这个姐姐，但他实际上是在意关心她的，可是事实却是——

　　陆父的车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陆家麒也早就不知所踪，徒留居寒一个人在门口孤零零地等着。

　　居妈妈一下车，就给了居寒一个拥抱，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脸，直呼她瘦了。

　　居寒才想说点什么，就听居妈妈小声问，她跟弟弟在学校里相处得怎么样？

　　怎么样？

　　糟糕透了。

　　可是她只能微笑说，挺好的。

　　居妈妈这才放下心来，说着那就好，再度揉揉她的脸，夸着她说她就知道她家小寒是最懂事的孩子。

　　居寒垂下眼腼腆笑着应和，心里却有点愧疚。她骗了妈妈，她跟弟弟相处得一点都不好，她并不懂事，她对弟弟有怨有气，有怕有惧，有爱有恨……

　　她没有听从妈妈的嘱咐，对弟弟好，相反，她被弟弟推的很远，连接近都是种奢求。她只能听从弟弟的要挟，一遍又一遍的在旁人面前跟他划清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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