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传

　　兴许是太放松了，我跟着闭上了眼，虫鸣伴奏下，迷迷糊糊睡了会儿，期间感觉嘴巴不适，模模糊糊又醒了，看见凉诗琴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我，吓得我往后一缩，手臂不慎撞在了吊椅上，“哎哟”了一声。
　　这可吓坏了凉诗琴，赶紧倾身而来，拿过我的手，将衣袖慢慢的往上推，焦急着：“更衣你怎么了？”小心翼翼地翻开衣袖，看到左手臂上赫然淤青了一块，凉诗琴急得眼闪泪光：“是不是我下午扔东西的时候伤着你了，你怎么也不说。”说着就不敢再乱动。
　　我正想说这不是凉诗琴的错，你那点力道能做什么，想来应该是那两笨妞的结果。
　　可惜我还没开口，凉诗琴已经泪眼婆娑：“更衣，疼吗？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还没说完，凉诗琴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已经开始滚落了下来。
　　这会儿换我开始焦躁不安了。凉诗琴贵为凉府七小姐，从小就处尊养优，谁敢欺负她，泪如雨下。连被老爷、六奶奶批评也没见她掉泪珠子。也就是在我事上，她最为敏感，动不动就断了线，止不住的流。每每看见她因为我哭哭啼啼，我的心也跟着不好受。
　　眼看凉诗琴哭的梨花带雨，我连忙解释：“不是，不是。”
　　可是凉诗琴的泪水却怎么也不断，不依不挠着：“更衣莫要替我辩解，是我的错。我不应拿竹竿扔你的。我再也不会向你扔东西了。”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么静的夜若是被谁听了哭声去，六奶奶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为我流泪，指不定怎么鞭策我。为了消灭证据，锦帕也不用了，我直接用手擦开了凉诗琴的两行清泪，还得边擦便安慰：“真的不管你的事，与你无关，是，是我赶得太急想来见你，踩着青苔，跌在假山上了。”若是此刻爆出了她俩，凉诗琴没准会兴师动众的带着我去讨回公道，责备她俩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那这件事可不就只是丫头间打打闹闹这么简单，没准郁结许久的八小姐正好借此大闹一场。。。一连串的反应，想想都可怕。还不如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就算了。
　　凉诗琴娇生惯养，肌肤净白无瑕，摸上去水嫩光滑。泪水的滋润下，更显几分楚楚。被我擦拭后，凉诗琴楚楚动人的看着我：“真的？”
　　我一本正经的点头：“真的。”凉诗琴哭得动情，抽泣的样子别有一番娇羞的模样，我觉得这样的凉诗琴很是好看，更让人想要倍加的疼惜怜爱。这是不是就叫楚楚可怜？
　　看得入迷，我替凉诗琴擦泪的手依旧放在她的香腮上。哭得狼狈，凉诗琴被我盯得香腮开始泛红，眼神左右飘忽找不到定点。
　　感觉到凉诗琴脸颊的温热，我回了神，才看清凉诗琴的脸颊红嘟嘟的，就像下午的那只粉蝶，很是可爱。不自觉的，我的手摩擦着凉诗琴的红腮，凉诗琴没有动，只是眼神略显飘忽，不敢与我直视。
　　“莫不是七小姐被夜风吹了着了，发烧了，脸烧得这么红。”这会儿换我打趣凉诗琴，顺便转移话题。
　　一脸羞涩的凉诗琴猛地站直了，摸了摸自己的红脸蛋，再看着我的处事不惊，跺着脚娇嗔着：“定是被更衣传染了。”
　　我站了起来，不慌不忙躬身道：“那可真是更衣的错。”
　　“哼。”脸色越来越红的凉诗琴急忙转身。
　　我严肃着：“七小姐，入夜的风可不得了，要请余大夫吗？”没忍得住，我噗嗤笑出了声。
　　凉诗琴又是一跺脚，转身粉拳向我打来：“好你个更衣，敢戏弄我。”
　　“呵呵。七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左闪右闪和凉诗琴绕着吊椅躲猫猫，空气里忽高忽低着嬉闹声，好似刚才那一场梨花带雨不曾发生过。虽然我很凉薄，但是我总觉得对着凉诗琴，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为她倾尽一切也无怨无悔。
　　“不打你了。”凉诗琴抓住我的手腕，喘着气儿，轻声细语着：“走，我们回去，给你上药。”说着，便拉着我回了屋子。
　　看着凉诗琴拿出药箱开始倒腾，这等待遇是下人们渴望的，却不是我敢担当的。我立马起身强调主仆有别：“小姐，我自己来。更衣岂敢劳烦小姐。”
　　凉诗琴却不以为然，娇滴滴着：“你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一次，就一次。”凉诗琴竖起食指，眼里充满期待，嘴角露着甜美笑容。
　　古人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是最难消受凉诗琴撒娇，立马完败，乖乖的做回椅子上，头如捣蒜：“嗯。”心里涌动着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凉诗琴找到药，轻轻地掀开我的衣袖，很怕手脚又重了，弄疼了我，一边做一边观察我。
　　凉诗琴小心谨慎的模样我看在眼里，心里如春光普照，繁花似锦，又却觉得好笑，我可不是易碎的玻璃。
　　打开散瘀膏，凉诗琴用她写过字、抚过琴、做过画的食指沾了一点膏药均匀的抹在我的淤青上，缓缓地说着：“更衣，跟着我，难为你了吧。”
　　我惊愕的抬头正看见凉诗琴用心的在为我上药，只是她的眉间多了几许愁容。怎么会难为呢？我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我不像其他小姐一样贤良淑德。”凉诗琴的口气略带失落。
　　我立马接话：“你很好。你是所有小姐里最好的主子。其他丫鬟都羡慕我跟了个好主子。”委屈、责骂、屈打。。。凉诗琴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我。
　　凉诗琴噗嗤一笑，眼含桃花看向我：“真的？”
　　这是真的，毋庸否认。我毫不迟疑地点头。
　　凉诗琴心满愿足的笑了，继续为我上药，每一下都十分轻柔，就好似我是一块上好的锦缎、宝玉，必须得精心对待。
　　看着凉诗琴的认真样，我的心田一阵阵暖流。谁说我不是跟了一个好主子？凉府的主子谁肯这般为着下人？即便是凉诗琴口里的那些小姐们决计不会这般对待她们的丫鬟。不然凉诗琴这会儿怎么会给我上药？还不是她俩把主子的气撒在我身上。不过看在凉诗琴这会儿在为我亲力亲为的份上，我已经原谅她俩了。
　　淤青在凉诗琴的揉搓下越来越消散了，药效深入肌肤，沁入心里。凉诗琴在我的瞩目下越来越暖人了，温婉模样印在眼里，烙在心里。我痴痴地又看迷了。
　　“好了。”凉诗琴放下我的衣袖，收拾着药箱却不看我嘱咐着：“自己小心点，不要再磕着碰着。我，会心疼的。”
　　凉诗琴的话就像一粒石子，跌入我的心海，“咚”的一声，荡起阵阵涟漪，让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干脆直接略过：“夜深了，小姐可要入睡了？”
　　凉诗琴转而看看窗外，夜色朦胧：“备浴吧。”
　　我起身道：“我这就去厨房。”说完，便转身离开，却没有看见凉诗琴也侧了身看着我的背影，眼里尽是怜惜。
　　在路上一路小跑，高涨的心绪被凉风一吹，才降了下来。来到厨房，只看见那熟悉的背影，语调也松了以往的谨慎：“小姨，七小姐要热水沐浴。”
　　小姨看见我就立马扔了手里的柴火向我奔来。
　　“快让小姨看看更衣长高了没？”小姨兴奋的一把拉住我的双手，迫切地打量着我。
　　我很是无奈，每次来找小姨她都这副德行。重点是，我昨天才来过，怎么可能一夜爆长。但是一对上小姨眼含泪光的眸子，我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乖乖的站着让她捣腾，心里却在埋怨其他厨娘又丢下我小姨一个。
　　小姨摸着我的头，感慨着：“更衣真是长高了。不日就要比小姨高了。”
　　我作势比了比，都超过小姨的肩头了。这可把我喜乐的：“是呀是呀。以后更衣就不用仰视小姨了。脖子可酸了。”说着便捏着自己的肩头。
　　“傻孩子。”小姨帮我把青丝理好，一边捏着我的肩头，一边关切着：“七小姐对你可好？”
　　“嗯。”我不说假话，我是个好孩子。
　　小姨满意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就拉着我的手腕坐在灶台前，开始例行询问今日吃了什么、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是个好孩子，我不说假话，但请允许我报喜不报忧。凉府我就小姨一个远房亲戚，我可不想让她为我过多忧心什么。重点是，我说了、抱怨了，也只能给无权无势的小姨多平添几分担忧，无济于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很多事都被我吃了。
　　“七小姐人好，你用心做事就对了。我们下人要多做事少开口。”小姨总会淳淳善诱教导我下人的本分。
　　“我记得。小姨，水好了，我得走了，不然小姐该等急了。”
　　每次来厨房和小姨絮絮后，我的心情总会明朗很多。小姨如春风般的笑容总会涤荡我心底徘徊的焦虑。
　　“乐儿来抬水。”小姨吆喝一声。
　　院子后面劈柴的李乐放下手里的斧头，跑到了厨房，看了我一眼，便一手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正冒着热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向小姨道别后就去追李乐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