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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2
在康纳处理完新生的合成人回来后，尼丝卡正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等着他。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把她送走了。”
“难道你真的杀死了她？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尼丝卡猜测着，康纳与他们的相处确实比新生的合成人要久一些，但新生合成人的样貌实在和碧翠丝一模一样，就算只是一个回眸一个转身，也能勾起她对于夫人的回忆。
在大体上，他们这些合成人对博士有着孺慕之心，但作为一个合成人，实在不想看见同类相残。
就算据博士说，康纳并不像他们一样拥有感情，她也无法将康纳当成厨房里的面包机，客厅角落的吸尘器那样对待。但自她出生起，便没有遇到过真正“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康纳可以说是那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所以理所当然她并没有感觉到康纳的异常。
康纳看着尼丝卡碧绿的双眸，一脸无辜道：“是博士让我去做的。”
“博士，博士他……他不一样！”
尼丝卡会想找康纳谈谈，但她绝对不会把对康纳的态度用在博士身上，这两件事不管从什么方面上来看都有质的区别。康纳是机器，博士是人，而她是他们的交集。因为有心而偏心，因为有心而怜惜，因为有心而恨铁不成钢。
简单来说，她会对新生的仿生人产生同情，但不会反驳博士的决定，只敢对执行者抱有怨言，颇有些不好的迁怒意思在里面。
“别说这个了，快到准备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不要耽误了。”康纳侧头看向微黯下来的天色，“不按时吃饭的话，博士的身体会不好的。他自己不注意，但我们不能不注意呀。”
说是准备晚饭，其实现在吃的人也只剩下博士与小莱昂了。不过因为身体里有一半是机器，莱昂吃得已经没有以前多了，所以每天准备晚饭的也只需要一个合成人而已，按照排班制度，今天刚好轮到尼丝卡。
介于康纳的话实在是有理有据让尼丝卡难以拒绝，他们甚至没有为新生伙伴的离去多忧伤半分钟，就走去了厨房。在案板前，康纳为尼丝卡拿出面粉。
“上次莱昂很喜欢你的小甜饼，把做法传给我吧。”
康纳点点头，蜜色的双眼对上尼丝卡的碧绿双眸后，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胳膊，他们皮肤的交汇处裸露出了一片金属的光泽。
这也是版型不同造成的麻烦，本来分享记忆只要这些操作中的二选一就行了。
思以至此，康纳翻身坐起。
他的双眼愔了愔，两个人类倒在了他的脚边。
现在他不管怎么辩驳，自己也里里外外都是个“异常仿生人”了吧？
那么拥有了情感的机器人与普通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呢？
康纳没觉得自己和之前有太大不同，他还是无法理解当时尼丝卡在想什么。就算把现在的他放置回之前的境地，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做出其他选择。
虽然他这短短的一生总过活在跳跃中，但似乎从没有后悔过。
人类之书总书写炙热的爱与无尽的恨，辗转反侧的悔与寝食难安的忧。
康纳面无表情将两个人类绑到一起，心想，这些他都没经历过。
之前与莱昂一起赶路时，他没什么时间瞎考虑些杂七杂八的，现在莱昂不在了，反倒可以趁合成人们都关机着，好好分析一下自己半个月前多加的插件来。
他最先搬动的是尼丝卡，他觉得不管以什么角度分析，他和尼丝卡的关系都不算太好，所以他们之间应该是恨的？那么恨要怎么践行呢？
康纳将脑袋里的畅销小说翻了翻，趁她病要她命？
不吧，他也没觉得尼丝卡真干出了什么畅销小说反派的渣事。
那么先缓着吧。想着就直接把尼丝卡半抛半就地丢到墙角边。
第二个搬动的就是米娅了。米娅是个很友善的合成人，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对于她，康纳还是和之前的感觉一样，他想自己应该是喜欢米娅的。
所以对于喜爱之人，康纳的动作自然轻柔了些，用的还是公主抱。
这个姿势康纳只要轻轻一低头就可以看到米娅恬静的样貌，米娅脸颊的线条十分柔和，五官也不深邃，是非常适合陪伴孩子生长的类型。
如果他们之后能在一起，还可以收养一个小孩子就好了。至于小孩子么，没什么其他的要求，像布鲁斯与夏洛克那样机灵的就好。小孩会有三个舅舅，两个阿姨，如果有幸，还能碰到布鲁斯、夏洛克他们，也许还能看看他们年纪大了会怎么样。
会有一种真的陪着他们成长的感觉吧？
不过小孩子会老，他们不会老，他这次会真的见证一个人类的成长。那真到了那些褶皱爬到孩子脸上后改怎么办呢？康纳的待机电池虽然能坚持很久，但却是一次性的，米娅的充电电池估计也会在许久次的充电中损坏。
到时候，他们一家会一起死吧。
这么想着，似乎有一些美好？
康纳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将米娅放到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后，低下头就如白马王子遇见昏睡的白雪公主那样，轻轻按下米娅的下巴。
“呵——”米娅大喘一口气，碧绿双眼带着一丝曾经不会有的清明冷淡，“你好，主人。”
“哦，差点忘了。”
康纳将网络联上米娅，解开了她记忆上的密匙。待她的记忆回归后，看到康纳后，她的眼神瞬间温良下来，小小的摄像头反射出康纳的样子。
“康纳？”
“嗯。”康纳点点头。
米娅看了看四周，“危机解除了？是你做的吗？”
“嗯。”康纳又点点头。
米娅笑了起来，“太好了。”
她轻点足尖，支起上半身，伸长了双臂，勾住康纳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拥抱，力道很大，似乎要将康纳揉入自己的身体。
“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们一家人，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嗯。”
康纳也将头低下，脑袋埋在米娅的肩窝处，似乎贪婪地吸着米娅衣服上洗涤液的味道。
“一直一直在一起。”
如果他们真的会流泪就好了。
半个月前，大卫博士在迷离之际改造了康纳的脑子。
那天他真的有了感情，那天他真的异常了。
站在大卫博士的床前，只有莱昂是真能流出眼泪来。雪白的帘子滑过大开着透气的窗户，帘子上纵横着的纹路，勾出他们相处的情景来。
虽然大卫博士对于工作的热心实在太过，没怎么陪伴在他们的身边，说是生活在一起，真正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但在这近十四年里，康纳还是默默见证了一个中年人步入老年的过程。
每每看着他，康纳就能想到卡姆斯基。
明明都是制作出这一类只能机器人的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康纳并未同卡姆斯基相处得久，他们每次相见不过一刻钟，卡姆斯基还每次都把他当枪使。
哪会像大卫这样啊。卡姆斯基说“处理”，那就真的是处理，他手下的特洛伊耍枪也是毫不留情。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想要机器人有思想，他想要人被看见，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狡猾。
从那老者日渐迷离的眼眸中，他又恍惚能看见人类的新生。一瞬间，与他外形相似的碳基生物在死生中交叠，呱呱坠地的娃娃娇嫩的皮肤与老人松弛跨跨的皮肤一样生出皱褶。
康纳从没有看见过婴儿。它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手臂只有康纳拇指一般，手掌就更不用说了，它的四肢蜷缩在一起，整个像软乎乎皱巴巴的小皮球。
如此脆弱，仿佛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他捏死一般，转首之间，一只漆黑的杜宾犬却乖巧地坐在病房门口，不像一般宠物那般留着哈喇子，连一双剪好的立耳都一颤不颤的，就像是只精美的玩偶。只是它的双眼，闪着幽然的红光。
老人死了，婴儿也死了。
一个青年在哭，一个青年在叹气。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抱着一个襁褓急匆匆地跑进了病房。
【换了这个婴儿吧，它的母亲难产死了，好心人。】
像是恶魔的低语。
如果忽略那种“好巧啊，你儿早夭，这儿有个死妈的，随便换换吧”的奇怪内涵。
青年听了黑袍男人的鬼话，抱住了婴儿。他走到自己妻子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她道：
【这是……我们的儿子。】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传教现场。
黑袍男子很识时务地没有打扰他们，送完孩子后，他就像完成了一生的使命跑出了病房，再从一个犄角旮旯以奇怪的神色偷窥那对拥有新生儿的爱侣。
【哇……真可爱！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
【Son of……不对！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我帮完忙没看见你人，我又不认识路，只能随便走走来找你。然后我看到它了，就跟着它找到你了。】
杜宾也走到了他们这犄角旮旯处，乖巧的坐下，一双红眼睛慈爱地看向小婴儿。
是的，它一只狗，居然有这么人性化的表情。
【你……行吧，也算有缘人，你可看好了，那位婴儿将是世界之主。】
【哦，行吧。】
这是康纳第一次见小婴儿，要问他对于这种生物的初感的话，那只有两个字——好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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