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

　　话虽这么说，路任嘉心里倒没什么气愤的感觉。毕竟这种事儿她经历的多了，而且这林风逸本来就跟她没多熟，一个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女朋友，一个是不怎么熟的怪胎，选谁一目了然。

　　林风逸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哥，但那也是他当初捏着她有事相求，逼着她认的。别看她总是背地里嘲讽他是大猪蹄子，实际上她跟他的熟悉程度还比不上她跟数斯。

　　倒也不是没有期待过，这个人能真的能像路智那样，做一个能够依赖的哥哥，成为路任嘉能够相信的人。可假的终究只是假的，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做完这最后一次，就彻底断掉联系吧，就像那些人一样。路任嘉漫不经心地想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折的整整齐齐三角符，小心翼翼地撕开一个角，将里面的白灰倒在面前装满水的纸碗里。

　　赵环燕把自己的姨/妈/巾递了过来，第一次做这种事儿的她脸还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在亲眼见证路任嘉面无表情地接过，并直接用手挤出里面污血后，她脸颊爆红，逃似的跑了出去。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路任嘉斜了一眼她跑出去的身影，忽然想起周遒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啧了一声，继续手下的活计。

　　虽然看上去挺重口的，但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她拿刀给赵环燕放血？先不说她下不下得去这个手，就赵环燕那妮子怕疼的性子，绝对会在她动手之前跳起来揍她一顿。

　　“唉，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啊。”路任嘉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嫌弃地将挤不出血的姨/妈/巾扔得老远。

　　别看她表情那么淡定，实际上也是恶心得不行。

　　路任嘉走去洗手池，直到将手都搓红了才停下来，从兜里拿出刚才在外面摊子上买的荧光棒勉强充当搅拌用具，将碗里的东西搅拌均匀，随后拿出两个拇指大的小瓷瓶，打开盖子，挑了点儿粘稠的装了进去，再把剩下的倒进马桶冲走。

　　做完这些后，路任嘉松了口气，直起身向外走去。幸好现在没有什么人到卫生间换装，不然肯定把她当神经病不可。

　　“回去后，把这个混到无根水里在几个穴道上点几下就没事儿了。”路任嘉冲着在外面等她的那两人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那两人对视一眼，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想笑就笑吧，谁叫你体质特殊非你不可。再说了，胳膊上流出来的血是血，那里流出来的血也是血，你要嫌恶心，那你给我割一刀？”

　　“滚，做梦，不可能，下辈子吧。”赵环燕语速飞快，又看了眼那两个瓶子，“那个家伙是自愿的，你干嘛还要弄他的份，再说了，专业人员不是马上到么？”

　　路任嘉将其中一瓶装进兜里，另一瓶拿在手中摆弄，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未读信息，又给林风逸发了个消息，随后抬步向场外走去。

　　“他长袖善舞，我讨厌跟人往来，他朋友多，喜欢他喜欢到连脑子都不要的女的更多，而我算得上朋友的就你们两个。你说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被怼的会是谁？”

　　“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儿还好说，问题是我现在屁事儿没出，他倒是快因为一直接近他女友而歇菜了。你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键/盘/侠们又会怎么骂我？”

　　“‘你不是还没事儿么？’、‘帮一下怎么了，帮一下你会死啊。’、‘死了也活该，连自己亲人都不帮的女的还不如去死’……”路任嘉眼神戏谑，将手中的瓷瓶高高抛起，又准确无误地接住，“恶意呀，可真有趣。”

　　赵环燕沉默，王裳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慰道：“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爆出去的，上面管的可严了呢。别想太多，我们都在。”

　　“嗤，你信不信，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把向我求助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路任嘉忽的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恶意，“给周遒发消息之前，我就把这件事儿告诉数斯了，那小子在他们学校人脉也挺广。”

　　“我刚给林风逸发消息的时候，他那边也来了回复，你猜他告诉我什么？”路任嘉歪过头，眼睛眯起，随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在指尖旋转“他说啊，那些人都知道，林风逸有个怪胎妹妹。”

　　“他这个怪胎妹妹本来是该死的，可不知道怎么就活了下来。他看我可怜就认了我当妹妹，平时也挺照顾我。这次他出了事儿，我这个做妹妹的肯定会帮他，也肯定能救他。毕竟，我是怪胎嘛。”

　　“woc？！他真这么说？”赵环燕瞪大双眼，撸起袖子就想揍人，“当初跟我们接近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他跟你关系多好呢，甚至还以为，还以为他喜欢你……咳，我说胡话的。”

　　路任嘉将帽子压在她头上，又弹了她一脑崩，没好气地说道：“这当然不是他的原话，都是那些人自行脑补的，你觉得能这么做的人会给别人抓到自己把柄？”

　　“不过他也是厉害，千叶被诅咒着呢，他还有空布局算计我，也不怕话说太大把腰闪了。”

　　“等一下，你不觉得有不对的吗？”王裳忽然开口，脸色分外难看，“他怎么能确保找你就一定能解决问题，如果你不答应呢，如果你根本就不在乎不答应的后果呢？”

　　“会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根本不在乎你答不答应，就是为了让你看见，确定你看见了，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路任嘉一愣，飞速说道：“不会吧，他有这么蠢？我要是能这么简单就被算计了，还会活到现在？”

　　“……这简单吗？”赵环燕嘴角抽搐，看上去分外无语，“如果皇上没说，我根本就没想到好嘛。”

　　“如果拿你的智商衡量所有人，那世界就完了。”路任嘉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你要是说他不光算计了我，还算计了你们，我还比较相信。”

　　“他清楚我的情况，但不知道你们的，我从来没跟他说过你们俩有啥特殊的，他也一直以为你俩跟他一样，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呢。”

　　“他以为你们是普通人，所以如果算计我不成的话，就将东西转移到你们身上，毕竟我能够对他坐视不理，却不会不管你们。唔，这个想法蜜汁合理呀。”

　　路任嘉锤了下手掌心，一副搞明白了的模样颇为可爱。赵环燕悄悄地拿出手机，对着她就是一阵狂拍。

　　王裳看着两人不正经的样子，忽然有些头疼。她一面止住赵环燕的行为，以免她被反应过来的路任嘉追着打，一面看向路任嘉，无奈地问道：“那我们是等专业人员过来再去找他们，还是先去找？”

　　“当然是等专业的了啊，就我们几个，去了送菜？”路任嘉此时也回过神，她望向场外密集的人群，忽然犯起愁来，“这么多人，他们找得着吗？”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说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一个稍带些冷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几人身后，赵环燕吓得直接蹦上了王裳的后背，路任嘉迅速回头，手里的瓷瓶直接飞向身后人的脸上。

　　那人眼疾手快地将瓶子抓住，又在手心转了一圈，递给还在发愣的路任嘉，“你们好，我是周方，周遒的弟弟，这次事件的负责人。”

　　“我之前看你们说得正起劲，就没好意思打扰，一不小心吓到你们了，真抱歉。”

　　“啊？啊，没事，谢谢。”路任嘉一脸尴尬地接过瓷瓶，随后又掏出手机，看了眼林风逸传来的讯息，“他们在西南方向的那个出口附近的卫生间里，男生的情况不大好，我们要赶紧过去。”

　　“这是当然的，将咒转移到他人身上本来也是一种极其下/流的手段，如果失败，遭受的反噬不比原来的低。”周方一边向她们解释，一边朝路任嘉说的方向迅速赶去，而她们三个也紧随其后。

　　“还没有看到真实情况，我们也就这么一猜，你就相信了？”赵环燕神色莫名地看着周方，一时间对他的专业性产生了怀疑。

　　“像这种事情，并不会有多少时间给我们验证。为了尽可能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全，我们实现会进行各种推断，并准备好相应的措施。”

　　“在找到你们之前，我也跟同事讨论过他们可能的遭遇，得出的结论与你们相仿，这就是我会相信你们的理由。”

　　周方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好接触，但却是个十分耐心的人。作为一名特殊调查员，他本不必向几个孩子解释这些，可他依旧这么做了，只因为她们拥有知情权。

　　从她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到林风逸那里的路程不算太长，作为一个正好跟天之道官方线下赛撞期的私人专展，它的规模并不大。还没有几分钟，她们就找到了那两人所在的地方。

　　此时男卫生间门口正堵作一团，来的路上通知的协助人员已经将这里封锁。周方掏出证件，带着路任嘉三人从人群中挤上前去，十分顺利地进入了现场。

　　“原来男卫生间长这样啊，”明明有事在身，赵环燕仍旧不忘插科打诨一下，“人生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进了男卫生间，却不能拍照留念，真是可惜。”

　　“你够了。”路任嘉横了她一眼，跟在周方身后走向最角落的那个隔间。

　　那里面，千叶正一脸无措地抱着浑身抽搐的林风逸，看到几人来后，她求助似的看向路任嘉。

　　“把你瓶子里的东西喂他喝掉，之后跟着你朋友离这里远点，我要干活了。”周方表情严肃，路任嘉一怔，手脚麻利地掰开林风逸的嘴，毫不犹豫的将东西全部灌了进去。并在他伸手抓过来之前迅速抽身，闪到一边装壁花。

　　赵环燕同情地看了眼林风逸，躲在王裳身后愉快地刷起了手机。

　　周方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一大堆路任嘉不认识的仪器，在林风逸和千叶周围摆成一个小型阵法，启动后，他又取出一罐朱砂和一支狼毫笔，在那两人身上画了起来。

　　现在的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吗？路任嘉一脸懵逼，却也不敢开口打断周方。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事后，她解开右手上的红绳，将收起的绳结全部松开，在三个人附近绕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做完这些事后，路任嘉看了眼地板，一脸嫌弃。

　　这根绳子怕是废了，回家又要换绳子。她表情有些痛苦，但也不得不这么做。把一根曾经与男卫生间地板亲密接触的绳子缠在手上，这么倒胃口的事恕她做不到。

　　就在周方的符快要绘制完成的时候，一团扭曲的黑雾忽然从千叶身上窜出，直直冲向路任嘉，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衣角，一束红光拔地而起，将黑雾切了个粉碎。

　　“啊——”千叶表情扭曲，冲着空地呕出一摊黑血，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里面蠕动着，挣扎着想要回去。

　　“我觉得我今天可能什么都吃不下了。”赵环燕表情难看，又往距离那摊黑血最远的王裳那里蹭了几步，“我想楚清栾了，看着他的脸我贼下饭的来着。”

　　“这里的事儿结束了我们就去，不仅让你在观众席上看，还让你近距离的看，跟他合影的看，你能安分了吗？”

　　“我这就闭嘴，”赵环燕伸出手，在嘴上一拉，两眼冒星星地看着路任嘉。

　　然后就被她用帽子盖住脸，什么也看不到了。

　　周方艰难地画完最后一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转过头对她们三个说道：“呼，暂时压制住他们身上的东西了，接下来就是等我同事们过来了。你们想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但麻烦你们明天抽空去做个笔录，会有专人过去找你们。”

　　“好的，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王裳礼貌地说道，并向他鞠了一躬。其他二人也照葫芦画瓢，跟着就离开了地上的圈，准备改道去文化宫。

　　“那三个孩子，还真不简单啊。”

　　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周方若有所思。但很快他的同事们就赶了过来，他收敛心神，让一部分人分出去处理外面的混乱，一部分人跟他一起解决这两个人身上的东西，并追查源头。

　　这一次的动静闹得很大，周方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给压了下来。不过仍是有些小道消息流了出去，但也没多少人当真。

　　当然也不全是路任嘉他们的锅，而身为主谋的林风逸也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昧着自己良心干了次坏事，反倒把自己给坑了。

　　坑了也就算了，还因为算计几个孩子被人找去喝茶，看样子会被狠狠地教育一番。

　　已经调整好心情，美滋滋地奔向文化宫的三个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对于她们来说，这甚至只能算是她们漫长假期一个小小的插曲，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而在前方，她们所喜欢和向往的未来，正一步步靠近。

　　“太小看她们，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会展中心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身材挺拔的青年望着西南出口处那些繁忙的身影，缓缓地，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回魂夜》
本文前传，龟速更新中，不会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