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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顶着一张十二岁的嫩嫩的小脸，内心已经二十好几的秦门看着眼前这群书吏惊愕的表情感觉自己心很累。
他知道作为一个年纪半大不大的少年人，一开口就是要开宗立派听着就跟一个小孩子说自己要去西天取经一样让人觉得好笑，但这怎么着也比他说“我想要收养几个孩子”要靠谱吧？
秦门是真的就想要收养几个孩子的，就跟当初他被扔在街头，被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带回家一样，他也想要在这个时代学院长妈妈那样，收养几个仅凭自己无法生存、需要他人帮助的孩子。
但是以他的年纪（12）和身份（流民且未婚），说收养孩子是不会有人信更不会有人配合的，所以秦门不得不打点歪主意，在联想到方氏菜馆那群师徒之间的互动时他有了想法——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收几个徒弟不就约等于收养了几个孩子吗？
收养一个孩子需要达到的条件有很多，但收几个徒弟，他只需要有可以教授别人的一技之长就够了！
老书吏显然被秦门的这一操作给惊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敢问这位小……郎君师出何门？所学何物？”换句话说，你这小不点有什么可以教别人的？
秦门：“我在方氏菜馆……”
老书吏一想，哦，菜馆的啊，原来是个厨子？打算收几个徒弟教厨艺？听着还算靠谱！
结果人家秦门又说：“……说书。”
哦，收徒教他们说书。
嗯？！
你自己才这么点点看着也就是个刚逃难来的孩子一样你还要教别人说书？
老书吏这几个月一直带着人在城外驻扎，对于在城内盛极一时的《少年包三天》和说书人秦关之并不知情，本能地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收徒弟，这人究竟靠不靠谱，但乍一想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当了这少年的徒弟，起码还有一条活路——能够进城能够有住的地方，怎么着也比现在待在城外的野地里日日等死强……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吧，至于人家当“师父”的会不会把徒弟教歪，这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又问：“不知其徒有何要求？”
对面的少年听到这个问题很兴奋，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在家里已经把这个问题想了好几遍了。这被一问就露出真性情的模样让老书吏对他更为放心，确信这么单纯的人不会对那些灾民有恶意。
那少年说：“我收的徒弟年纪不用很大，小一点，六岁到十岁为佳！”
老书吏说：“抱歉，没有。”
能从灾区逃难到这里来的都是青壮力，年纪小身体弱的在半路上就已经不在了，别说六岁到十岁了，连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人都少得可怜。
那少年说：“我徒弟最好是识字的！会数数的！”
老书吏又说：“抱歉，没有。”
这年头知识分子是稀有动物，别看都城内仿佛识字率很高，随便抓个人都认识些字，但城外的灾民大多原先就是农民，哪里来的资本去念书？
那少年还说：“我收的徒弟要相貌好，脸上无疤五官端正！这总能找得到了吧？”
老书吏面无表情：“抱歉，看不清。”
看不清？！
为什么会看不清？！
秦门不服气，秦门不理解，秦门觉得是这老书吏看自己年纪小在敷衍自己！然后他就被老书吏叫来的一个小书吏带着往灾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去了。
老书吏说，里面的人随他挑，挑中了过来登记一下办个户籍就行。
结果他跟着小书吏一起走进灾民所住的棚里……还真的看不清_(:з」∠)_
因为灾民的脸都是黑黑的，除了眼白还隐约可见之外，五官已经因为日晒雨淋和满脸的尘土给模糊了，别说是看五官端不端正了，想要在这张脸上把五官分清楚都很困难。
秦门早就忘记自己当初逃难来到都城的情景了，此时看着这些或坐着或躺着脸上乌糟糟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衣不蔽体的灾民们，他才恍然记起当初逃难的事情，那些在逃难路上遭遇的种种辛苦和危机，那每一步都有人倒下、每一次闭眼都在担心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的胆战心惊……
触景生情，一时间他已然忘却自己来到这里之前想的那些挑选人的条件和要求，与之相反的是，他开始思考自己要选多少人，选怎样的人才行？
人数不能太多，按照他的设想带回去的“徒弟”两年内是不指望对方赚钱的，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能养活这群人两年。
人选也不可随意，他要救的一定是除他之外无人会再救的人。
秦门打定主意，重新和小书吏说着自己选人的条件，“第一，不可为青壮力，瘦弱但康健即可，”青壮力可以当仆人去做工，身有疾病的恐难活命，秦门觉得最需要他的还是瘦弱但健康的那群灾民。
“第二，脸上无疤，手脚健全，声音洪亮。”
秦门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教自己徒弟些什么，真要说起来他好像会的东西还挺多，比如PS或者剪视频，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能放在古代赚钱的他不清楚，只能暂定教徒弟说书，先把徒弟往说书人的方向培养。
既然是说书人，外表形象和声音就得要在意。
“第三，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只这三条，”秦门犹豫了一下，“我要五人。”这是以他的财力能做到的极限。
抵达城外的灾民早在第一时间就被登记了身份信息，每一个小书吏手里都有一本册子，被领走的人会被勾掉，死去的人则会被划掉，里面每一个名字他们都熟。
和秦门一起的小书吏一听条件就开始筛选出合适的人选，第一项和第三项条件都是直接看册子就可以选出来的，第二项就只要等其他条件都筛选完了之后，问清楚灾民自身的意愿（其中没有不愿意的），小吏会领着秦门挨个看一遍挑选。
秦门在来之前一直以为这种挑选就相当于现代的公司面试，他身为面试官给应聘人出题，然后根据对方的表现选出最好的五个人，比如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之类的……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他在小吏的引导下到了另一个茅草棚，比起之前那个棚，这个棚里的人显然要更小一号，肉眼明显可见的瘦弱，棚里面大部分人都符合秦门的要求，一群人一脸希冀地看着站在棚外的秦门，看得秦门手足无措。
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愧疚于自己无法拯救这里面所有的人，他注定要让其中大部分人失望，而他也不能保证那些最后拜自己为师的人就真的能过得好……
这时候他哪里还问得出口“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愿意面对这些人失望眼神的秦门硬是扯着身边那个小书吏的袖子，死皮赖脸仗着自己长得嫩长得小就耍无赖，把选人的事情交给了纯良的小书吏，然后在小书吏把人选出来之后就匆匆带着自己新出炉的五个像幽灵一样沉默的徒弟去办了户籍，然后又匆匆和宋家两兄弟汇合。
宋家两兄弟并没有在灾民中找到自己的姑姑和姐姐，心情看上去有些低落，但他们早在当初洪灾爆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亲人都不在的准备，现在依旧没有找到人他们也并非难以接受。
看到秦门身后跟着五个据说是他刚收的五个徒弟，两兄弟也没觉得诧异——
他们与秦门是邻居，相处比别人更多些，早已不把秦门当成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孩子了，在他们看来，秦门就是秦家的当家人，自己又有一门说书的手艺，完全可以收徒，也完全养得起这几个徒弟。
不过他们确实不放心秦门这样一个自己生活都过得很糙、三餐全靠东家接济的男孩子去照顾五个看着就已经饿过头浑身无力的徒弟，本着与五个徒弟同乡的情谊和与秦家及秦门的交情，二人很是热心地帮着秦门一起安置了这五个徒弟。
两兄弟又是买了饭菜回来喂饱那五个饿得不行了的徒弟，又是出主意和秦门一起采购了给这五个徒弟的被褥和衣服，等秦门中午去说书之后，两人还腾出了自己家，挑了水让这五个秦家的家庭新成员洗了个澡，带他们认识了周围的街坊邻居……
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了晚上，等到秦门在方氏菜馆讲完了晚上的那场说书回来，宋家两兄弟这才放下了心摆摆手回自己家，留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五个徒弟师父的秦门和五个还没有和自己师父说过一句话的徒弟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间很尴尬。
秦门在现代的时候也有教过学生，他为了培养一群有组织有纪律有本事的粉丝，也会开班教其他人做海报或者画简笔画一类的东西，如果说教学水平，带出了不少PS达人的秦门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称得上是个业余的资深教师的，这也是他会选择收徒的资本之一。
虽然没有正式收过弟子，但他在方氏菜馆也是见过大厨们怎么对待他们自己的徒弟的，尴尬了一会儿后，他很自然的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师父模式”，借着烛光认真观察起了自己的这五个徒弟，打算打打感情牌……
……但似乎灾民们都一样饿得面黄肌瘦，一样地晒得乌漆墨黑，一样的皮包骨，秦门放眼望去只觉得他这五个徒弟除了身高不一样其他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_(:з」∠)_
导致他明明知道自己五个徒弟的名字，甚至知道这五个徒弟原先是哪个村的，生平如何，年龄多少，可就是无法和眼前这五个人对应起来。
哪怕他之后似模似样地让这五个徒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转过头给他五个徒弟介绍了一下他自己的情况后……他又给忘了这谁是谁。
这大概就跟去学校在班上的第一天，每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结果你回到家发现除了自己同桌其他人的名字一个不知道一样吧……
不过反正接下来他们要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一直无法把徒弟的名字和他们本人对应起来。
……
秦门的五个徒弟分别姓赵、钱、孙、李，是的，五个人四个姓，因为中间有两个徒弟都姓钱。秦门一度怀疑是不是给他选人的小吏直接按照姓氏排名给他选了五个人。
五个徒弟的年纪都比他要大，最小的今年也有十四岁，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拜的师父年纪比他们都要小，也可能是还沉浸在逃难的痛苦里，他的几个徒弟虽然听话但也很沉默，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朝气。
还是得慢慢养回来啊。
心理年龄比自己这几个徒弟都要大上不少的秦门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一边招呼着几个徒弟先睡觉，一边则开始盘算该怎么教导这几个徒弟，心里有些兴奋和紧张——
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师徒就相当于父子，徒弟与师父是一家人，那按照这个等式来看，是不是相当于他在今天拥有了自己的家人呢？
家人啊……
他还是第一次拥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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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批练习生到岗，等待培训。
明天还有一更。
谢谢天晴无雨、水墨入画、琉墨、兰幽给鬼的营养液！爱你们~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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