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三天之后，经历了三个月惨绝人寰补习的少男少女终于迎来了心心念的国庆长假。虽然所谓的长假只有三天的时间，但足够让他们把秋霓山和周边的景点逛一遍了。

　　过老大刚下车，就兴冲冲地四处乱窜，他背上背着自己的行李，胸前挂着刘元的书包，两只手还提着两个女生的行李，却依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一下子就飞到景点的入口。

　　李甜甜有些晕车，刚刚在车上时勉强忍住了，此时下了车，胃里却又翻涌起来。她拼命忍着，脸色看起来很差。

　　刘元按住过老大的头：“你别在这晃来晃去了，甜甜都要被你晃吐了。”

　　过老大一边做苦力一边还要挨骂，十分不满：“明明是你的错，放着出租车不坐，非要做什么观光大巴，晃悠悠的比脚蹬车还慢。”

　　刘元刚要反击，却听到旁边李甜甜“哦呜”一声，整个人风似的跑到路边的垃圾桶吐了。

　　舒然：“……静静你带晕车药了吗？”

　　陶静摇头：“我之前不知道有人会晕车。”她看了一圈，过老大和刘元都十分自觉地摇了摇头。

　　方长清：“我带了，现在还需要吗？”他刚刚和舒然一起坐在后排，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几个人的情况。

　　李甜甜已经从趴着的姿势直起了腰，她朝这边看了一下，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不需要了，我好多了。”

　　陶静：“……用矿泉水漱一下嘴吧。”说着开了一瓶矿泉水走了过去。

　　晕车的小插曲暂时告一段落，六个人在景区门口买了票，接着在过老大的带领下冲进了景区。秋霓山下的景点多是大大小小的古镇，凭借着传统的建筑风格和别致的生态环境吸引了不少的游客。舒然他们时间有限，只选了其中规模最大最有名的古镇参观。

　　古镇绕湖而建，满湖的荷花大多已经枯萎，只有少数还坚强地开着。放眼看去，满湖皆是枯叶残花，比起夏日盛放的情景倒别有一番风味。一座近百米的桥从湖上跨过。

　　此情此景勾起过老大的才情，他半仰着头，吟诗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刘元伸手在过老大面前晃了晃：“……哪里来的碧，哪里来的红，过老大你晕车了吗？快快快，晕车药拿来一盒！”

　　过老大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到两位女生身上，又突然笑起来：“这不就是‘无穷碧’和‘别样红’吗？”说着伸手朝陶静和李甜甜那边一指。

　　两位女生今天刚好一人穿了淡粉色的外套，一人穿了淡绿色的衬衣，被过老大这么一说，还真有荷花荷叶亭亭玉立的感觉。

　　李甜甜顿时低下了头，捂着嘴笑了。陶静拍了拍手，说：“过老大撩人的技术不错嘛，跟谁学的？”

　　过老大挠挠头：“自学成才，承让承让。”

　　“臭不要脸。”刘元在过老大头上拍了一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大笑着跑开了。两个人你追我赶上了桥，放肆的笑声惊动了湖面上的一群水鸟。

　　陶静凑到舒然和方长清这边，笑着说：“我觉得，两位男同学应该主动学习一下，提升一下自身的业务水平。”

　　舒然：“……啥？”

　　陶静有意无意看了方长清一眼，然后说：“提高一下夸人的业务水平。”

　　舒然脑海里瞬间飘过曾经写给方长清的那封被两斤半痛批过的“情书”，一时语塞。方长清竟然也低下头，而此时他想到的，并不是那封恶作剧的情书，而是他花了一周时间写给舒然的，表白信。

　　一封还没送出即将送出的表白信。而现在，这封表白信正放在他书包的夹层里。

　　六个人在古镇上草草逛了一圈，快到下午两点时，体积最大、负重最多的过老大率先提出了抗议。

　　过老大蹲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捂着肚子：“走不动了走不动了，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刘元：“中午的时候不刚吃过干粮吗，我可是记得你吃了两桶泡面。”

　　被揭穿的过老大丝毫不害臊，辩解道：“四个包挂在我身上，我多吃点怎么了，有错吗？”说着拿下挂在胸前的书包，就要往地下摔。

　　刘元急忙讨好：“没错没错，谁说有错了，你好好背着，我们待会就能吃饭了。”

　　过老大摇了摇头：“不，现在就要吃。”要不是有两位女生在场，刘元肯定，过老大能就地打起滚来。

　　“我来吧。”舒然接过过老大胳膊上的书包，一边开导说：“过老大你先忍一忍吧，这边我们刚刚也看了，并没有卖吃的，等我们到了酒店再吃。”

　　舒然说着把陶静的包背在了胸前，方长清一怔，下一秒就把书包从舒然身上摘了一下：“我背这个，你背另一个。”

　　舒然觉得方长清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接着把李甜甜的书包背在了身上。

　　方长清暗暗舒了口气。背包的任务本来就是过老大自己主动要承担的，如今被舒然和方长清分了去，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可一看到刘元还心安理得地站在那边，怒气上头，就再也管不得别的了。

　　短暂的休息后，过老大重新担任起了小队先锋，拖着膨胀的身子灵巧地穿梭在各个房间，反倒越逛越有兴致起来。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拿起手机自拍，无论背景是一副对联，一个门框，还是一只鸭子一只鸡。

　　直到其余五个人的肚子集体打起鼓来，过老大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收回书包，被刘元拖着上了秋霓山的缆车。

　　秋霓山其实并不高，垂直高度大概只有三百米，可景区为了增加娱乐项目，也效仿着其他高山景区，建了观光缆车。缆车的坡度很平，前进速度也不快，坐在上面倒和山路上的游客一样快。

　　六个人坐了三辆双人缆车，舒然很自然地和方长清坐在了一辆上。缆车缓慢上升，舒然手搭在围栏上，正在发呆。迎面的风吹起少年有些长的留海，露出他藏在头发下的细长的眉毛。方长清微微侧着头，盯着舒然看了半天。

　　舒然冷不丁地问：“秋霓山就这么高，你说修这缆车有什么用？”

　　方长清回过神，想了想才说：“总有人不想费力气爬山，也有人想看风景。”他心想，看山和看人，都挺好。

　　“挺好。”舒然下巴枕在胳膊上，胳膊搭在围栏上，他打了一个哈欠，“山风吹得真舒服，逛了一圈，我还真有点累了。”

　　方长清张了张嘴，一句话钻出来又咽下去，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把喉咙里的那句话说了吐了出来：“栏杆有点危险，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吧。”末了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舒然有些惊奇：“可以吗？”他知道方长清不爱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一次过老大开玩笑似的拍了拍方长清的后背，虽然隔着衣服，还是让方长清皱了半天的眉头。

　　“嗯。”方长清点了点头，接着朝舒然那边挪了挪。

　　“谢啦。”舒然转过身子，头一偏，就靠在了方长清肩膀上。方长清的肩膀并不厚实，突出的骨头有些咯人，但总比栏杆舒服。舒然闭上眼睛，耳边陆续传来缆车齿轮摩擦的声音和山上落下的风声。

　　舒然这才发现，他之前摸过许多次方长清的头，而每次，对方似乎都没有抗拒。

　　“可能是因为我太帅了吧。”舒然中二地想。

　　太阳落山前的光浓厚得像一杯煮热的橙汁，颜色很深却并不刺眼。缆车下的树林被笼罩在一半阴影一半光明的奇妙景象中。方长清听着铁索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嘴角突然翘了起来。

　　他现在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感受着肩膀上舒然的轻微动作，听着风声、鸟声，看着树影、落日，就已经满足到不行。十几分钟的缆车对方长清来说，像是渡过了大半辈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染上了太阳的颜色，舒然的温度，填满了山间的风。

　　解开安全带的时候方长清还在神游，他梦游似的走下缆车，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幸好舒然反应很快，及时扶着了他的腰。

　　舒然：“阿清，你也困了？”

　　方长清对上舒然的眼睛，一瞬间清醒过来：“没事，不小心而已。”他从舒然手里走出来，努力回忆着缆车上的感受，想把它印在自己的脑子里，可无奈那种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在他清醒的那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了。

　　方长清有些失落，他看了舒然一眼，心想，还好，人还在旁边。

　　秋霓酒店建在缆车站的附近，六个人的倦意都被缆车和山风唤了出来，一个个背着行李软绵绵地朝酒店走去。

　　过老大：“好困，我要睡觉。”

　　舒然看着方长清眯了一会，此时精神最好，他笑着说：“不吃饭了吗，我听说秋霓酒店的烧鸡可是一流。”

　　过老大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吃！”说着超越众人，一马当先冲进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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