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风柳没骨寒

　　自那日一别，再见已是夏灯节。小城多水，年年初入夏日，小荷微露时，年轻的男女便会撑船游戏于莲间。乍还有些凉意的湖水流窜于指尖，载着无数的河灯，河灯再承走这些年轻男女的欢笑与情义。这便是夏灯节。
　　曾见楼里的一些姐姐们与客人去过。说没有点心动定是假话。可若是真要去，却也难有兴致。想来今年也不是初入豆蔻的年纪，却真真是第一次去这夏灯节。
　　我将凤公子托人捎来的字条攥在手心，又反复端详了几遍自己的妆容。“夏时河灯斑斓上，桥外小亭见兄否？”呵呵，回想起内容，我总是不自禁地笑出声。桥外小亭，我不识去路……

　　尽管我时常饶有兴致地立于窗前欣赏街外穿行于夜色的行人以及不断涌进怜月楼的阑珊灯火的客人，真的踏足，今日是第一次。兴是夏灯节的缘故，行人尤甚。我想，若是随着那些提花灯的人流走便会到达河边。桥外小亭也就不远了吧。
　　我正盘算着，只听到几声讥笑。
　　“看姑娘满面愁云可是需要领路之人？”回头，正是那人模狗样之人和陆公子。虽说是认了这兄长，但真的称呼起来，一声哥哥还是怎么也抹不开口。
　　“可还安好？”他轻推开折扇，眼光落在我身上。
　　我轻声应了，只觉得他的声音极轻极柔，让我觉得他便是书中所写的那“莫上人如玉”之人。
　　“我们也是多日未见，陆兄为何不问候我一声。”
　　“你？若有不好早已哭诉一番。”
　　“哎，罢了罢了。有了这么娇柔欲滴的妹妹自是不疼惜兄弟了。”
　　我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相互打趣。呵呵，我本就是他们的局外人啊。
　　“走，过节去。”不由分说，凤天吾上来便抓住我的手向人群深处跑。我是不介意这种事的，但是真要说做的话，这是第一次碰到男人的肌肤。我很本能地抽回自己的手，脸颊也觉得有些火烧火燎。
　　“没想到你这么干净。”他停下来笑着看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道，“快走，你哥哥要追上来了。”
　　“不和他一起？”
　　“自古夏灯节便是为少男少女相爱而准备的。哪有好几个人一起过的道理。”他也将眼光落到我的身上，竟也是几分温柔。
　　“才子佳人，陆兄另有伴侣。你不介意和我一起过节吧？”
　　介意，或是不介意。其实和他们两个均是不熟，真要论起来倒是和眼前这个更熟络一些。
　　“那字条是你一个人写的？”
　　他笑着，不否认。
　　原来最开始就没有什么要我们兄妹相聚在桥外小亭的事。佳人有约，果然这是一个不愿错过的节日。如此说来，眼前之人岂不是没有佳人共度佳节才会骗我出来至此。均是节日之外的人呢。
　　“不介意。公子想做些什么？”
　　“不用公子公子的。像刚刚一样称呼我就很好。”
　　我学着他的样子，以笑代答。他便也笑了笑，像之前一样拉起我的手。我没再拿回来，毕竟那五锭银子的媾和之事还没交。
　　我们路过了很多摊贩，他给我买了一盏漂亮的莲灯。我没有放花灯的兴致，但这也许是他想在节日里做的事吧。怜月楼离河边算不上远，当然也算不得近。所有的男男女女都显得格外美好，甚至有些动作很大地抱在一起，没准儿里面就有今年和客人出来的姐姐呢。
　　“我们去那边放河灯，你觉得如何？”
　　我点点头，跟上去。那是河最上游的位置，人也很多，真要是我，那会是我最不愿去的地方。他没再牵着我，我只好自己努力跟着，在人群中捕捉他的身影可算是一件难事。
　　“不介意我碰你吧。”
　　耳畔忽然真切地传来他的声音。他轻巧地揽过我的腰肢，将我拉入他的怀里，继而将我打横抱起，翩至空中。
　　他看着我紧张又呆滞的脸发笑：“这样就不用费力地跟着我了。”说着还加了些力道，将我往他怀里紧了紧。
　　“你轻功真好。”
　　“谢谢夸奖。会害怕么？”
　　我摇摇头，其实是有点怕的。刚刚那一连串动作也是，完全没给我反应的余地。明明之前还在我很前面的地方。我能很清晰地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这令我觉得局促不安。如果是行□□之事也会听到么？一声声的，像雨滴锤击屋檐的声音，打得我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重。如果是，我希望他能选一个落雨的日子来和我谈那五锭银子的事。
　　“就这里吧。”他将我轻轻放下，视线放到我手里的莲灯上。
　　我心领神会，带着花灯走到离河道最近的地方。听说大家都会把愿望写到自己的花灯上，我没什么愿望，也没办法给我写什么愿望。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水面上，确定平稳后用手撩出几层水纹让它动起来，顺着水波荡到远处去。
　　“觉得如何？”
　　“不错。”
　　“想不想看看它会飘到哪里去？”
　　“下游。”
　　“也许会去别处也不一定。”
　　“河底。”
　　“你觉得放河灯很无聊？”
　　“没有。”
　　他走过来蹲到我的边上：“我看你也不写愿望，也不许愿望，随手一丢，完全不像别家的女伴。”
　　“你希望我像别家的女伴一样？”
　　“……也……也不是……”
　　我觉得他是希望的。我看着旁边的几对，将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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