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权

　　文令月此刻正在万里高空之上。
　　艺人的效率就是高，5月10日上午刚宣布外出度假，中午就决定了目的地，下午，穆小暮的司机就带着三人到了机场。
　　乘坐的是穆小暮所属公司的私人飞机，飞机不大，但也足够十二三人乘坐。因为不想外人打扰，除了经纪人、助理和一名保镖，就只有穆小暮她们三人。
　　但，飞机起飞之后，机舱内又出现了一个人。
　　孔昱。
　　文令月看到孔昱的瞬间，不顾形象得打翻了手中的饮料杯：孔昱戴着墨镜，身穿黑红黄相间连衣裙，化着热情奔放的红色系浓妆，手腕处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包，一脸高傲得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才是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小兰忙着帮令月擦身上果汁，穆小暮指着孔昱站起来大声质问经纪人：“这是谁啊？凭什么混进来啊？”
　　经纪人赶忙拉住穆小暮，一面连连给孔昱赔不是。
　　孔昱摘下墨镜上前几步，毫不怯场：“领导不放心，让我也来保护你——哦，怕你误会说明一下，领导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你旁边那个饮料都拿不稳的文令月。”
　　令月一身西瓜汁，带着歉意起身对穆小暮的助理裴君萝道：“麻烦你带我去换一下衣服，好吗？”
　　裴君萝是个小个子女孩，活泼爱笑胆子小，是个机灵鬼，立刻拉着令月往机尾休息室跑。这里堆满了穆小暮的东西。
　　“姐姐能穿小暮姐的衣服吗？行李都不在这边，只能先这样啦。姐姐先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需要帮助的话就叫我哦！”
　　令月接过穆小暮的裙子。不愧是当红明星，私服也是大牌，装在原厂的包装袋里，看样子从来没有穿过。令月还担心穆小暮会介意，裴君萝隔着一道门笑着打趣：“姐姐放心穿。小暮姐姐的衣服太多了，连她本人都不会记得有这一件呢。”
　　又说：“若是拿小暮姐姐穿过的旧衣裳给姐姐你穿，这才是不周到了。”
　　“你叫我令月姐就行。”
　　“那，贺兰姗我就叫兰妹妹了？”
　　“她愿意就行。”
　　令月换了衣服开门出来，裴君萝立刻上前挽住令月的手臂：“令月姐也是大美人啊！性格又好！你若是做明星，一定大红大紫。”
　　“明星也不是只要一张脸就能做的。”
　　“说的也是。我看那个孔姐姐就不行。脾气太差了。做她助理一定很可怕。”
　　“那，做穆小暮的助理怎样呢？”
　　裴君萝只是笑着看令月，并不回答。
　　令月也就不再问——这本来就是闲聊而已。
　　回到机舱，保镖魏武黑着脸冲裴君萝使眼色。两人往里面一望，只见穆小暮在最前面，孔昱坐最后，剩下经纪人与小兰两头为难，躲在中间说悄悄话。
　　裴君萝立刻上前活跃气氛，而令月却留意到魏武周身弥漫着酒气。
　　一个嗜酒的保镖，两个暴脾气的大小姐。
　　看样子之后几天也不会轻松啊。

　　下飞机时天色已黑，外面正在下雨。
　　此处是一座海中岛，名为月牙湾，因形似月牙而得名，归演艺公司所有，有时也会用来犒劳旗下艺人和工作人员。
　　月牙湾与大陆有两个时区之差，身体的感觉还只有下午六点，这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岛上有两处建筑，一处较大，临海。另一处较小，靠山。各有各的妙处。
　　私人飞机就停在大别墅另一头的机场上，因为还有别的任务，之后还要返回大陆，等四天之后再接众人回去。
　　“这可是孤岛杀人案的经典模式。你们也不怕这里出什么意外。”孔昱一开口，气氛就冻结了。
　　可这里不比专案大队，穆小暮更是不会让步：“是吗？我要是凶手，第一个杀警察——休假的警察也算。”
　　冷不防被算进去的令月哭笑不得，经纪人徐茂明脑门上立刻出了汗：“哎呀警花小姐这是什么话？这岛上就我们几个人，怎么会出事呢？来来来，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了。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孔昱白了这个满眼算计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一眼，自己前头走了。
　　小兰小声问令月：“孔昱平时也是这种性格吗？”
　　“据说以前挺好的，受伤之后性情大变。不过有穆小暮在，这几天少不了看好戏。”
　　“那我们就看好戏——君萝，我来帮你。”
　　见小小的君萝快要被穆小暮的行李箱淹没，根本没有多余的手撑伞，小兰小跑过去帮她挡雨。
　　从机场到大别墅还有一段路要走，穿惯了平底鞋的孔昱刚走出几百米就被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加上雨天路难走，速度慢下来，很快落在了最后。
　　推着行李的裴君萝正和小兰有说有笑，孔昱突然推了她肩膀一下：“这么大一个岛，又下着雨，怎么也不准备几辆车？难道每次都要这么走来走去？”
　　裴君萝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是的。一般我们都坐船过来，码头就在别墅旁。今天是小暮姐临时决定的，才坐飞机过来。不过以前坐飞机的话也会有人提前过来接……总之，事出突然，孔小姐多多担待。”
　　“哼。事出突然？那是不是别墅的房间也没人打扫？该不会还要我们自己来吧？”
　　“啊！”
　　裴君萝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扯着嗓子喊起来：“徐老爹！！！！别墅还没有打扫啊！！！！！”
　　正想方设法与令月套近乎想帮她打伞拎行李的徐茂明堵着耳朵回头：“你小点声！！！！大别墅打扫过了！！！！小别墅还没有！咱们又不去小别墅！！！！”
　　令月也捂住耳朵：这两人的大嗓门，可以称得上天赋了。
　　像是回应令月的吐槽，树林深处，一行野鸟骤然惊起，划过夜空，飞向位于月牙湾中心的大别墅。

　　进了别墅，魏武已经提前赶到，做了检查，此刻正从二楼下来，帮众人拿行李。
　　穆小暮直接坐在大厅正中的沙发上，鞋子甩在一边，伸了个懒腰：“好乏啊！好饿！”
　　“我去做饭。”
　　说这话的是徐茂明。他十分自然得将半长的卷发扎成一个揪揪，摘下平光眼镜走进厨房，问道：“焖煎小羊排和沙拉自助，配南瓜汤如何？今晚先将就，明天再讲究。”
　　“需要我帮忙吗？”
　　“月儿你就不用掺和了。我们徐老爹当了经纪人，可算得上厨师届的一大损失！手艺非常好哦！”
　　“既然如此，我们先四处看看。”
　　“随意。”
　　穆小暮已经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裴君萝忙前忙后帮她收拾东西，孔昱这个独行侠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令月同小兰一起先从外面开始参观。
　　就像裴君萝说的那样，大别墅就建在码头附近，码头与别墅之间是一片质地细腻的沙滩——这里特有的海藻将砂子染成了淡粉色，远远看去，沙滩像是一大块草莓味冰淇淋。只是如今下雨，今晚是不方便去海边玩了。
　　回到别墅，院子里还有海上摩托车，停在车库里。看车库的面积大小，还应该有两辆车，不过目前都不在，或许停在小别墅那里了。
　　房子后面就是山。听说这个小岛附近有一座火山，小岛上还有温泉泉眼，果然小兰在别墅后发现了一个露天温泉池。可惜下着大雨，温泉也没法泡。
　　温泉池旁边是一个略破旧的仓库，仓库门口的地面积着黑黑的一汪水，走近看才发现是煤水。
　　“岛上用电全靠一台发电机，能不用电的地方还是节省些好。所以烧菜烧水都用煤，这个小仓库就是储藏煤球的地方。”
　　徐茂明的声音传来，小兰和令月回头，看见徐茂明从别墅后门过来，拎着一个筐，筐里黑黑的一片，看样子是用来装煤球的。
　　与徐茂明一起从后门回到别墅，两人在一层转了一圈：果然是演艺公司的房子，一楼有个半地下室，里面竟然是导播室，一整面墙的屏幕与专业仪器让小兰止步不前：“还是别进去了。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令月依了小兰，两人沿着楼梯回到一楼。
　　除了大厅、厨房、洗手间等必备房间，一楼还有一个半圆形活动室，活动室贯通一二层，站在活动室里能看到二楼的走廊扶手。
　　活动室里有一整套KTV音响，还有台球与牌桌，进门一面墙，二楼走廊扶手下面，是一个两米多高的木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水晶装饰品，紧靠着落地窗一面的墙上镶嵌着玻璃柜子，柜子里存放着各种高档酒，从一楼一直摆到二楼天花板，令月一个不爱酒的人见了这色彩斑斓的瓶子也忍不住赞叹美丽。
　　客厅里，穆小暮高声提议吃过晚饭去打台球，赢得了裴君萝的双手赞同，小兰似乎也跃跃欲试。
　　令月并没有回答，而是去了二楼。
　　孔昱就在二楼，站在一扇敞开的门前仔细打量着。
　　见令月上来，孔昱哼了一声：“你也在勘察现场？”
　　不管孔昱性格如何，她始终是个合格的警察。来到陌生场所第一反应就是观察环境。令月虽然不是专业的警察，多年死神调查行动也让她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笑着回答：“你选好了卧室没有？”
　　“就这间。”
　　孔昱指着自己身后的一间房，房间正对着海面，位于二层靠左。
　　“我好心同你说一句。你最好也选这边的房间。那边面向山，背阳，不如这边的风水好。”
　　“多谢你的提醒。我想徐先生也会安排的。”
　　“那你就等着他安排吧。”
　　说着，孔昱关上门进了房间。
　　小兰不平道：“她怎么这样啊，好像你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令月不想纠缠这个问题，正巧保镖魏武上来。
　　“文小姐，贺小姐。徐先生让我来问你们，两位愿不愿意住一间房。”
　　“房间不够吗？”
　　“是这样，二楼的卧室分向阳背阳两种。向阳的房间住着更舒服，但是一人一间就不够了。两位若是愿意，3号房面积最大，还有一张沙发床，两人住是足足够的。如果不愿意，我们再另想办法。”
　　“愿意。”
　　小兰也点头：“麻烦你们想得这么周到。”
　　“那我将两位的行李搬上来。”
　　说着，魏武打开了三号房门——正好在孔昱选定的屋子右边。
　　如此，一号是徐茂明的房间，二号住了孔昱，令月和小兰在三号，四号是穆小暮的房间，五号是裴君萝的房间。
　　对面背阳处，只住着保镖魏武一人。

　　当夜，伴随着窗外的风雨声，各怀心事的七个人在各自房间里转转反侧。
　　三号房里，令月躺在床上看书。小兰从楼下浴室上来，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趣。
　　“你呀，天赋真是全都点在眼睛上了。”
　　“嗯？”
　　令月侧着身子，就着暗黄的床头灯，又翻过一页书。
　　“侧躺，黯淡光线，看书，竟然还不近视——你看现在的人，上了高中之后有几个不近视的？”
　　令月翻身坐起，认真道：“我不近视是有原因的。我们家族有遗传性远视眼。医生建议我，想要视力正常，就把预防近视的方法反过来做。所以我的视力就正常了。”
　　“这样也可以！”小兰吃惊极了。
　　令月一下子笑出来，重新躺下来继续看书：“当然是假的啦！近视和远视的成因又不一样。”
　　“哎呀你就骗我吧！哼！我生气了！有重大发现也不和你说！”
　　小兰佯装生气，偷看令月的反应。
　　她背对着自己，背影一动不动。
　　“你是说穆小暮的身份吧。”
　　小兰又一次吃惊了，她不顾头发还在滴水，跨越到令月的床上，拍着她的肩膀问：“你也发现了？”
　　“先前我同你说过的，叫我月儿的人只有韩泠彩。小时候不喜欢这个称呼，可如今，倒是怀念极了。没想到穆小暮也这样叫我。”
　　“还不止呢！”
　　“还有？”
　　“当时听到她叫你月儿，我就留了个心眼。给她拿零食的时候，饮料配的是芒果汁。”
　　令月一愣：小兰当真心细。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芒果汁？”
　　小兰洋洋得意：“其实是之前在吕先生家里，我去跟踪刘怀璋的那晚，你给我拿了芒果汁喝。我看你特别喜欢，所以回家之后又买了几瓶。后来听你说韩泠彩对芒果过敏，我怕你看见芒果汁就想到她，所以把果汁藏了起来。今天穆小暮叫你月儿，我很好奇，于是用芒果汁试了试，果然，她离芒果汁远远的。”
　　“啊……”
　　“还有，来的路上我和徐先生打听过了。可是他说穆小暮以前对芒果非但不过敏，还特别喜欢吃，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能接触芒果了。还说庆功宴发火也不全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现场有人吃芒果，穆小暮仅仅是闻到味道就过敏了，所以身体不适，脾气才不好的。”
　　“啊……”
　　“你不要只是啊啊的。”小兰转身并排躺下，望着天花板说：“我觉得，你会这么爽快答应陪她，甚至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不全是为了度假。如果她就是韩泠彩，那……”
　　“你希望她是吗？”
　　令月眼睛还在书上，心思早就飞去了别处。
　　背后有些冰凉，是水。
　　小兰一愣，沉默许久才回答。
　　“你加入系统，就是为了寻找韩泠彩。如果你找到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令月没有回答。
　　小兰咬着嘴唇，下了好大决心。
　　“我不想你走。你走了，再没有和我说话的人了。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朋友。只有你一个。你走了，我怎么办……可是，那是韩泠彩……”
　　令月还是不说话，后背贴着小兰湿漉漉的头发，并不舒服。但能让令月感觉到真实。
　　即便是死神，也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15%】
　　小兰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任凭脸上的水渍越来越多。
　　长发真是麻烦啊。总也晾不干。
　　“我说。”
　　“什么？”
　　小兰立刻坐起来，令月合上书，回过头仰视她：“你与我认识这么多年，观察力是提高了，怎么分析能力还是不见长进呢？”
　　“啊？”
　　小兰涨红了脸，又委屈又不服气：“我哪里没有长进！我还发现穆小暮——”
　　“我是说其他的事。”
　　令月也坐起身，找出干毛巾来到小兰身后，帮她梳理头发。
　　“我加入死神系统已经十年了。又是最关键的特死科，大大小小的事也参与过不少，最近又出现一个审核组——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想离开系统，惠子又怎么可能同意？”
　　一句话，让小兰定了心。
　　然后又担心起来：“那你岂不是……不能离开系统了？”
　　“这种事，从我成为你搭档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我必然是系统的，区别只在于是以人类身份加入，还是以死神身份加入。就算我提出离开，几天之后也会成为真正的死神。”
　　“不会的！”
　　小兰猛地回头，令月来不及收手，扯断几根头发。
　　小兰并不觉得疼，抓着令月的手腕：“你得好好活着啊！”
　　令月看着小兰，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笑容，继续梳头：“我会的。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我是得好好活着。”
　　“你要为自己好好活着！”
　　小兰加重语气，令月顺从得点头笑：“好。我会为自己好好活着。”
　　“说好了的。不准反悔。”
　　“嗯。”
　　“那，穆小暮的事……”
　　梳头的动作暂停了一瞬，令月眨了眨眼睛：她果然最在意这件事。
　　“虽然我还不确定，但你提供的线索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什么？”
　　“她未必是韩泠彩，但很可能不是穆小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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