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看来，秦观的猜测没有错，关键时候，自己故意拿出玉佩把玩，易江横投鼠忌器，生生咽下了下半句话，居然直指莲雾主仆。
　　皇帝目光无声而锐利地扫过东平侯丁裴的面庞。东平侯手握重兵，本就持有一半兵符，如果再加上这一半……皇帝不敢往下想。
　　卓儿见易江横竟然指向自己，眼泪簌簌而下：“永王殿下，奴婢没有冲撞到您，王爷再仔细想想，不要弄错了呀。”
　　丁裴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见此情况，走了出来撩袍跪倒：“陛下，既然此事涉及小女，臣有几句话想问问这个丫头。”
　　皇帝阴沉如水，点头道：“东平侯有话尽管问来。”
　　丁裴起身走到卓儿面前，和声道：“卓儿，我有几句话问你，你不要害怕，实话实说即可。”
　　卓儿见自家侯爷过来，含泪点头：“是，老爷。卓儿没有偷虎符。老爷为奴婢做主哇！”
　　丁裴问道：“卓儿，昨晚你和郡主都去了哪些地方？都遇到了哪些人？”
　　卓儿仔细想了想：“昨天，郡主带着奴婢去见过皇上。皇上正和郡主说着话的时候，外面有侍卫急匆匆赶着汇报事情，郡主就和奴婢出来了。”
　　“那出来之后呢？又遇到过其他人吗？”丁裴接着问。
　　卓儿回忆道：“从陛下那出来，天就已经黑了。奴婢扶着郡主往漱玉阁走。”卓儿使劲回想，这时莲雾猛然想起一件事，惊道：“我和卓儿往漱玉阁走的时候，遇到了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丁裴一脸惊疑地望向易江横。
　　卓儿也似大悟，啜泣道：“对对，是遇到了二皇子，二皇子好像特别着急，还撞到了奴婢身上，把奴婢撞倒在路上。奴婢现在身上还有伤呢。老爷，您看，奴婢胳膊上现在还有被石子擦伤的划痕呢。”
　　说完，卓儿撩开衣袖，一道浅浅的划痕显露出来.
　　丁裴见事情有转机，追问道：“卓儿莫慌，仔仔细细把昨晚遇见二皇子的整个过程说出来，不要遗漏什么细节。”
　　卓儿点点头，努力还原与易江横相撞的过程：
　　暮色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笼罩了整个皇宫。莲雾在卓儿的陪同下慢慢往回走。
　　一阵风吹过，居然将卓儿手中的灯笼吹灭。无奈，莲雾和卓儿只能摸黑向前走。
　　皇帝对莲雾这个外甥女很偏爱，莲雾平时能自由出入宫廷不受约束。往日进宫，莲雾都住在南书房的偏殿中，皇帝专门为她在南书房边留宿宫中留了一处偏殿。昨日皇后寿诞，太子也留宿宫中，住在了南书房。莲雾再留宿南书房多有不便，于是住在了漱玉阁的偏殿。
　　夜色越来越浓了，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向前，丁莲雾心里打起了小鼓，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自打小就没走过夜路，今天走在这黑咕隆咚的小路上，她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快到漱玉阁了，远处乱糟糟的，树上的鸟雀扑棱棱飞起。莲雾纳闷，宫内出什么事了？怎么乱哄哄的？就在丁莲雾心里打鼓的时候，冷不丁前面冲出一个人来，直直撞到卓儿身上。卓儿吓得“啊！”大叫一声，摔倒在路边。丁莲雾也被卓儿碰了一下，险些摔倒。
　　对面那人也受惊不小，怀中的东西骨碌碌滚落在路旁灌木丛中。对面的人又惊又怒，大骂道：“哪宫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撞到本王爷，想找死吗？”
　　丁莲雾从声音判断出，适才撞倒卓儿的是二皇子易江横，心内嘀咕，怎么碰到了这位瘟神？明明是易江横自己不长眼睛，撞倒了别人，如今反倒打一耙。自己惹不起这位主，还是少招惹他吧，省的给自己招麻烦。
　　想到这，丁莲雾忙低头行礼：“二表哥万福！丁莲雾不知是表哥，冲撞了表哥，还请您见谅。”
　　易江横这才看清，自己撞的是东平侯的女儿莲雾郡主。东平侯手握重兵，又是驸马之尊，自己以后还要仰仗此人，他的千金可得罪不得。易江横忙挤出笑容：“原来是莲雾妹妹，适才走路急了，多有冒犯，得罪得罪。”
　　二人互相客气了一番，丁莲雾转身见卓儿还杵在那，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帮王爷找东西。”
　　卓儿这才缓过神来，忙弯腰在草丛中摸索着。
　　易江横赶忙阻拦：“不用，不用。妹妹你们先走，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自己来找就行。”说完，弯腰爬进灌木丛开始乱找。
　　“找到了，找到了！”卓儿黑暗中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忙捧在手里，站起身走到易江横跟前。
　　易江横听到卓儿的话语，立马起身，一把夺过卓儿手中的东西，扬长而去。
　　丁莲雾待易江横走远后，使劲啐了一口：“撞了人还理直气壮，好心好意帮你找到东西，连个客气话都没有。好心让狗给吃了，大晚上的，真晦气！”
　　卓儿也嘟起嘴：“就是。”
　　丁莲雾甩了甩绢子，冲卓儿吼道：“还杵在这干嘛？还不赶紧走，等着别人给你叫魂呐！”
　　卓儿委屈也不敢说，被人撞倒了不说，还被自家主子抢白一番，扶着莲雾进漱玉阁偏殿休息。
　　卓儿把遇见易江横的情景一五一十当众讲了出来。易江横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极不自在。卓儿刚刚把话说完，易江横就切齿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撞上了我，竟敢胡乱攀咬，说本王撞倒了你。”
　　南昭仪也急赤白脸地帮腔：“你这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往皇子身上泼脏水，立马乱棍打死。”
　　卓儿见易江横母子威胁自己，吓得小脸煞白，不敢言语。
　　东平侯丁裴放缓语调：“卓儿，不要害怕。陛下在此，肯定能让事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卓儿点了点头。
　　东平侯继续说：“卓儿，我再问你一遍，你一个丫鬟为什么敢撞倒当今二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卓儿辩解：“奴婢从小伺候郡主，知道做奴才的规矩,,恪守奴才的本分。平时都不敢在路正中走的，哪敢冲撞王爷？确实是当时路黑，王爷撞到奴婢身上的。”
　　“王爷掉落在灌木丛中的东西是你先找到的，并还给了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吗？”丁裴问道。
　　“是，侯爷。”
　　“你还给王爷东西的时候，看过是什么物件了吗？”
　　“王爷的东西，奴才们哪敢看。再说天黑，什么也看不清。”卓儿喏喏道。
　　东平侯转身对皇帝深施一礼：“陛下，臣已问清楚了。”
　　皇帝脸色铁青，冷冰冰道：“朕知道了。东平侯昨夜都去哪了？和哪位大臣在一起呢？”
　　丁裴见皇帝对自己突然发问，不由后背发凉。自古帝王多猜忌，为臣者功高震主多不得善终，可他压根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身上，只因为璟宁长公主成婚多年无出，后来多处求神拜佛，才生下莲雾一个女儿。权臣争权夺势，谋政篡位无非是为了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丁裴膝下无子，自然认为皇帝对自己是一百个放心的。
　　丁裴相信卓儿的话，虎符定是易江横窃取后急匆匆回宫，天黑再加心急，没有看到莲雾主仆，才撞倒卓儿，致使虎符落入灌木丛。卓儿在拾起虎符之时接触了虎符，所以在骷髅灯前双手发光。今天竟然如此凑巧，卓儿接触过虎符，且在挖出虎符的地方还发现了莲雾步摇上的宝石。最最要命的是自己手上还有另一半虎符，要是易江横一口咬定是卓儿把虎符塞给了他，自己想独握兵权，拥兵造反，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满门抄斩了。
　　丁裴只觉冷汗涔涔，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滴，撩衣跪倒，话语微颤：“陛下，臣跟随陛下多年，鞍前马后，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执掌兵权。今天下三分，臣夙夜忧虑，不敢懈怠，唯恐辜负陛下重托。臣握这半块虎符二十年矣，何曾有半点非分之想！臣戎马半生，仅莲雾这点骨血，臣要这虎符何用？”丁裴说完拜伏在地。
　　皇帝沉默不语。
　　丁裴继续说道：“昨日，长公主身体不适，不能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寿。臣昨日给娘娘拜寿后，心里惦记着长公主，没敢耽搁就赶回府中。昨晚，臣没出侯府一步，一直和璟宁长公主在一起。陛下，侯府的所有人都可以为臣作证。”
　　皇帝仍在沉思，看不出阴晴。
　　南飞雁见皇帝犹疑，冷笑一声：“侯爷这话说得可不对，东平侯府都是你的人，怎么能为你作证呢？”
　　丁裴直起身：“昭仪娘娘此言差矣。长公主乃是陛下胞妹，昨日臣一直侍奉在璟宁身边。昭仪娘娘可现在就把璟宁叫进宫来，当面问清，看臣是否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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