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锈

　　沈伶露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温睦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照料者，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温睦忙抱着她安慰，为：“怎么了，怎么了？”

　　沈伶露激烈地大喊着：“金烛影，金烛影要杀我！她把我的头按在水里，她要淹死我！我好害怕……”

　　温睦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耐心地抱着她安慰道：“不要多想，那你是做噩梦了吧，金烛影已经死了！幸亏酒店里的人听到房间里面有声音救了你，当时你一个人把头埋在水里，自己按着自己的头，身边根本没有别人。”

　　“是鬼！是鬼！”沈伶露瞪大了眼睛，从温睦怀里抬起头来，发疯了一样揪着他的衣服说：“是金烛影变成的鬼魂来找我了！还有那个人，那个人！那个秋子！她们都变成鬼来找我了！”

　　温睦见她情绪很激动，赶紧安抚她：“怎么可能，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太压抑了才会产生幻觉的！”

　　“是鬼，是鬼！”沈伶露还是不停说着：“不该欺负秋子的，我也不该把那个化验单给你看的，她们俩都来找我索命了！”

　　温睦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赶紧找医生来给沈伶露打了一针安定，然后去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在房间里等着，等沈伶露醒过来就给她做心理疏导。

　　温睦推断沈伶露说的“化验单”就是金烛影和温不火的DNA亲子鉴定结果，确实那个鉴定结果是沈伶露拿到的，他也不知道沈伶露从哪里拿到的，她解释说是从在医院DNA实验室工作的朋友那里得到的。

　　当时他得知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只顾着盘算怎么把金烛影赶走，顺便灭灭温尔的威风，就没有细问，今天听了沈伶露的胡言乱语才思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温睦挥手叫秘书进来，对他说查一查沈伶露以前认识的一个叫秋子的人。

　　还有那个金烛影，真是阴魂不散，温睦心想不会真的有什么冤鬼索命的事情吧？还是说她根本没死，一直潜藏在自己周围伺机报复呢？

　　这么想着，温睦赶紧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可能会有鬼？自己肯定是被沈伶露的情绪影响了才会疑神疑鬼的。

　　转眼一年到头了，温睦也不得不回到家里去准备过年的事宜。

　　腊月二十八他回家里去，甘泉已经备好了年货，准备给小孩子们包红包，见他回来也没埋怨他这几天不着家，没抬头继续指挥着家里一个老管家上上下下贴对联挂福字。

　　温睦认了出来，这个管家就是甘泉结婚之前照顾她的那个管家嬷嬷，有些不高兴，问：“你怎么把她叫来了？”

　　甘泉抬起头来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把从妈妈叫回来了，正好她身边也一个亲人没有，我又是她照顾大的，今年过年我们就一起过了，顺带着明年从妈妈继续在我们家工作。”

　　温睦非常不悦，刚要和她说勤俭持家之类的话，甘泉先堵住了他的嘴：“你放心，从妈妈的工资我来付。哦，忘了和你说，我回医院工作了，还是结婚之前的职位。从妈妈可以在家带光世。”

　　温睦无话可说，只好换了衣服回到书房。

　　看着下面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忙活着，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多出来的一个人。特别是看到光世抱着从管家“从姥姥从姥姥”地叫，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丈母娘？

　　还有甘泉，结婚这么多年忽然出去工作，别人该怎么想？他们温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儿媳妇都要抛头露面回娘家圈钱了？

　　越想心里越不痛快，看了看茶杯里面的茶水也是他上次回家的时候泡的，不知道隔了多少天。哼，请来的管家连茶水都不知道倒上吗？

　　温睦重重放下茶杯，希望引起下面的几个人的注意，可是事与愿违，他们的确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才赶紧拍拍脑袋说：“哎呀，我们都把你忘了，家里没菜了，我们打算出去吃饭，你快收拾收拾下来咱们去餐厅啊！”

　　甘泉说着话的时候笑盈盈的，温睦看着却十分扎眼，没什么好气儿地挥挥手：“你们去吧，我才不去碍你们的眼呢！”

　　从管家想要解释几句来着，却被甘泉拉住了，依然笑着说：“好啦，那我们走了，你是自己吃点儿什么还是我们打包点儿给你？”

　　温睦气急，说不出话来。

　　甘泉笑嘻嘻地抱着光世，拉着从管家出了门。很快外面传来了甘泉的车发动的声音。

　　温睦在家里气得要摔茶杯，下楼拿起自己的衣服套上离开了家。

　　温尔一个人在酒吧吧台的老地方悠闲地喝酒，息良梨去参加年末漫展了，毕净那个孝顺老公正在给办年货的老婆当苦力，他觉得很无聊，只能自己找个乐子。

　　这时候，酒吧的门开了，温睦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找了个卡座坐下。

　　温尔看他那个神色有些好笑，也好奇这位大少爷又在和谁生气，就端着酒杯晃过去问：“哎呀，大哥也在这里喝酒？”

　　温睦抬了抬眼皮，不是很想理会温尔，温尔死皮赖脸坐在他对面，叫服务生来上了一提酒，自顾自地开了两瓶。

　　两个人自顾自己喝了一阵子，都有了醉意，温尔问：“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我是因为没老婆，你老婆儿子热炕头的一个人出来多孤单啊？”

　　温睦冷哼了几声，闷头喝了几大口酒，气愤的心情才得以平复一点，看见温尔在旁边，心想好过自己一个人喝酒，就把温尔当了垃圾桶：“你倒是自在，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身后又一家子要养，辛辛苦苦工作一天回家，人家带着保姆出去吃饭，管都不管我！”

　　温尔心里偷笑，嘴上安慰他：“哎，家里的不体贴都是惯的，出去找个体贴的晾她几天，看她还敢不敢！”

　　这句话让温睦有些於我心有戚戚焉，略带几分醉意得意地说：“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要是息良梨冷落你你连个屁都不敢放！老子就敢出去找别人，不光找，等我继承了温氏就休了家里的那个黄脸婆，把沈伶露娶进门！”

　　温尔虽然是有点儿喝醉了，不过头脑还算清醒，忽然听见温睦酒后吐真言还有点儿震惊，早就觉得这位大少爷在外面有小情人，没想到他连亲堂弟的女人都染指？

　　温睦喝得醉醺醺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温睦的手机铃声响了，而且锲而不舍打了好几遍。

　　温尔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他的秘书，温尔担心耽误了温氏的重要工作，替他接了起来。

　　“喂，温总，我查到你说的沈小姐身边的秋子了。”

　　温尔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忙开了免提放在温睦旁边，拍拍温睦的脸。

　　温睦无意识地：“恩恩”地发出一些声音。

　　秘书以为是老板在回应他就，和温睦说：“那个秋子是沈小姐去俄罗斯之前的那个舞团的舞蹈演员，而且已经死了。据说是自杀，自己把头埋在洗手池里溺水死了。当时她们舞团第二天就有一场汇报演出，参观的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关系着舞团的未来发展，老板只好找了替补演员。当时秋子的替补演员就是沈小姐。”

　　这么劲爆？

　　温睦没什么意识，只能发出恩恩的声音。

　　温尔捏着鼻子装作温睦的声音，说：“我现在说话不方便，你明天来我办公室汇报。”

　　秘书虽然疑惑我都说完了你才说不方便那我白说了？但是人家是老板，他也不好说什么，就恭恭敬敬说：“好的，老板您是不是感冒了？您忙吧，注意身体。”

　　温睦迷迷糊糊醒了，发现自己在温家大宅里面睡着了。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又觉得口渴，起身到厨房去找水喝，才发现自己是在二楼，一楼虽然很安静，但也挺听出有不少人在翻动。

　　他心中更加疑惑，赶紧下楼去，一看发现了不得了，家里所有人都在，老欧在旁边端茶倒水，田克引也在茶几旁边喝茶。

　　最叫他惊骇的是，温不火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了客厅里，其他人大气儿不敢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听见他下来，温不火转过轮椅来看了看他问：“睡得好？”

　　温睦汗都流下来了，赶紧回答：“喝多了，不知道爷爷回来了。”

　　“是啊，”温不火又转了回去：“你喝得连电话都不能接了，要不是老二把你带回来，恐怕我这个已经死了的人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吧？”

　　温不火说的不甚严厉，只是在温睦那里如同雷声扎进耳朵里，吓得他赶紧双膝跪了下去，解释说：“我，我也是听信了老二的话才……”

　　温不火把目光投向了温尔。

　　息良梨从漫展被拉回来，身上还穿着凉宫春日的cos服，在这一群穿得衣装革履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她听见温睦把锅甩给温尔，心里不由地紧张，暗暗抓紧了温尔的衣袖。

　　温尔却并不紧张，暗中拍了拍息良梨的手，站了起来，走到温睦旁边跟着跪在温不火面前。

　　“爷爷，这都是误会，都怪我虚荣心作怪，向大哥炫耀您上一任妻子送给小梨的首饰，才让大哥大嫂误会爷爷去世了，小奶奶为了巴结我们才给小梨送礼物的。”说着温尔一脸痛心疾首。

　　温不火听了脸色阴沉，眼睛一直盯着温尔的脸看。

　　温尔面不改色，低着头用头上的璇儿迎接温不火的目光，倒是旁边的温睦急了，喊：“甘泉你来说说，温尔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

　　“住口！”温不火怒瞪了他一眼。

　　温睦有苦说不出，又不敢继续辩解，只能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等着老爷子发落。

　　温不火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算了，也怪那个傻女人，闲着没事儿瞎献殷勤。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你们两个回去坐下吧。”

　　温睦如获大赦，赶紧站起来乖乖走到甘泉旁边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温不火又把轮椅转过来面对着家里的所有人，朝田克引做了个手势。

　　田克引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来发给每个人，温不火对他们宣布：“这次回来是有件重大的事情向你们宣布，我打算把总部迁到石桥，董事会已经讨论过了，一致认同了这件事。”

　　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温不火，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

　　“当然了，搬迁总部是件大工程，我也不想过于劳民伤财，除了重要的高层领导跟着总部搬到穷都，其他人还在锦都就行了。”温不火补充道。

　　然后田克引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宣读：“董事长对人事安排做了稍稍的改动。温睦先生作为总经理做出的成绩董事长都看在了眼里，所以决定任命温睦先生为总经理兼职执行部经理。”

　　温睦听了心下大喜，心想如此一来温尔岂不是被架空了？

　　接着田克引又对温尔说：“温尔先生作为执行部的经理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也没有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所以摘去执行部经理一职，任命为锦都分公司的总经理。”

　　温尔被送到了分部，职务却升了一级，最重要的是总部变成了分公司，总部的总经理岂不是要跟着总部一起迁到穷都？

　　就算是老谋深算的温尔都忍不住心里的窃喜拉着息良梨的手偷笑了起来。

　　温睦那边却脊背冒汗，甘泉把他的脸色变化看在了眼里，不自觉地觉得好笑。

　　不过温不火却说：“老大老婆孩子都在锦都，也不能让他们两地分居，也不能让他们都去石桥，不如这样吧，让老大挂着职务继续留在锦都分公司，派遣一个可信的人去锦都代理好了。”

　　温睦感觉自己是在生与死之间轮回了一圈，汗也是出一层干一层，可以说少活了十年。

　　温不火又补充一句：“不过，老大不可官高一级就压人，只需处理总部递过来的任务，不许插手锦都分公司的工作。”

　　看来被架空的是温睦啊。

　　“好了，你们都别回去了，”温不火说：“也快过年了，过完年我要回乡下老家去住，你们几个安排好了我也就放心退休了。”

　　小辈们都站起来恭送温不火回到主卧室，田克引起身告辞，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进了家门，大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金烛影回来了，仔细看才知道只是长得像。

　　原来是老爷子新娶进门的五姨太，明明比其他人都小，可是这些小辈都得叫小奶奶。

　　田克引回到家里，看见金烛影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在客厅里面看电视。

　　“你吃过晚饭了吗？”田克引问。

　　“老田，”金烛影盯着电视画面说：“我见过这个人。”

　　“哪个人？”老田摘掉领带问，走到电视前面，电视上面正在转播一场花样滑冰的男单比赛，上场的是日本选手日下诸星。

　　老田戴上眼镜，问：“你认识他？”

　　金烛影摇摇头说：“不认识，但是我觉得我见过他。”

　　不过金烛影也没有纠结太久，就要这轮椅到厨房去翻出饼干来回到客厅转台看泡沫剧了。

　　“不要再吃零食了，马上就要吃饭了。”老田教育她。

　　金烛影却振振有词：“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吃了多少都能装的下。”

　　这孩子像谁呢？

　　“我这几天好像想起点儿什么来了，”金烛影说：“我记得我在上次见到二表哥之前就见过他，还有他身边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是吗？”田克引一边吃饭一边不经意地问：“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活动了吗？”

　　“医生说还要过很久，说我这么快能坐起来就很惊人了。”金烛影说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自豪。

　　“那恭喜你啊。”老田有点儿无奈，这孩子心可真大啊。

　　金烛影又问：“老田，穷都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回去。”

　　田克引听了心里有点儿凄凉，问：“回那里干什么，那里也没人能照顾你。就算是回去也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金烛影点了点头继续吃饭，非常乖顺。

　　不过田克引看得出她有心事，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

　　金烛影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有点了点头，说：“我想起来，我在飞机上做了件很过分的事情，我把一位空姐送到穷都去了，我想去和她道歉……”

　　田克引听了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下，心想原来她不是因为不愿意留在锦都才想回去的，想了想对金烛影说：“没关系，马上温氏就要把总部迁到穷都去了，到时候她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差。”

　　金烛影还以为他是在安慰她编了个瞎话，装作相信的样子点头说了声：“哦，那太好了。”

　　知道晚饭之后他们一起看晚间新闻类的节目，女主持人问旁边的嘉宾：“听闻温氏运通要迁都石桥，您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那位专家非常钦佩地竖起大拇指：“这件事好比汉景帝迁都，因为全国范围内交通最弱的就是石桥，这也是石桥经济落后的原因。如果温氏真的把总部迁到石桥，必将使石桥的交通更加完善，经济也会慢慢发展起来，甚至可以说石桥将成为下一个锦都！所以我非常敬佩温氏的董事长，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先天下之忧而忧。”

　　金烛影也才知道田克引所言非虚，心想这么说风水轮流转，穷都也要有出头之日了？

　　不过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可能，商人嘛总归是为了利益，说不定只是说说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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