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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祸
是夜，陆湛翻来覆去睡不安生，忽听远处似有狗叫，刚要起身，便听到有人在敲门。
明月自然也被吵醒，开门一看，竟是知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知义一脸凝重，“怕是今日惹来祸端了，今夜谁都别想睡了！”
明月自然想起那主仆三人，倒也有些纳闷，“横竖住持也没留下他们，咱们怕什么呢！”
知义皱了皱眉，“你没听到有犬吠吗？从山上望去，竟是一片火光，定是有大队人马！就算那三人藏在这山中，狗鼻子这么灵，怕是连咱们寺里都要搜查！”
明月不解道，“他们要搜便搜吧，这寺里就这么大，藏没藏人，不是一望便知吗？”
知义定定地望着陆湛，“旁的倒也罢了，只怕会累了小施主！这伙人若只是冲着那仨倒也罢了，若是冲着皮相而来，可就难办了。我这有些妆粉，倒是可以给你改改相貌，最好是能将眉毛剃掉，自然万无一失！”
陆湛拒绝了，“眉毛剃了日后会长，况且这么多人独我一个没了眉毛，不是更引人注目吗，就胡乱化个妆应付应付罢了。我这相貌比起他们要找之人可差远了，况且我族中有人在朝拜相，就算来人官大势大，也要敬畏一二的。”
说话之间，寺中已是大亮，刺眼的火光将四壁照得如同白昼，犬吠之声由远及近，原本静谧的寺庙顿时喧闹无比。
陆湛和明月小心束起碎发，包进僧帽之中，又披上宽大的僧袍，还不忘将桌上的书本手稿藏得密实。
忽听门卫有官兵通报之声，只得跟在知义后头出了屋门。
陆湛的眼皮都没敢抬高，这官兵穿的像是军人的衣服，就算自己自报家门，说不定人家也敢直接了结了你，更何况自己不过一乡绅庶子，放到有钱有势人的眼中根本不算回事，他才不会傻到相信陆相爷会为了他的死出头。
寺内诸人皆被驱赶到大殿中坐下，顿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像丧家之犬一般围靠在了一块。身后一位大和尚竟是浑身颤抖不已，他那一身冷汗竟将陆湛的后背都浸湿了。最小的那位知信小和尚生来便有多样疾病，如今正躺在老住持的怀中抽搐战栗，住持口中不住地念佛。
陆湛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一队长袍披甲的军士中，为首之人身穿一身大红衣袍，目光如炬，一言不发。
不一会，几位牵着大狗的士兵也跑进殿内，“大人，那几人只在寺门之外徘徊，并未进过寺，此时恐怕还在山中。”
那红袍首领冷笑道，“这山里怕是都绕了几圈了，可有所获！明日便要返程，今晚若是寻不得，明日拿什么交差！“他说着狠狠盯着地上诸人，那目光竟如一道道冷箭，将众人吓得魂不附体！“这些秃驴即便没有收留，也定是知道他们的行踪，给我抓一两个狠狠打一遍，就不怕他们不招！”
老住持连忙起身，“大人何必如此，小庙乃山中野庙，寺中和尚皆有度牒，便是这些小和尚也要么身有残疾，要么重伤在身，最紧要的是各个身家清白！那主仆三人确实前来投靠，可他们来历不明，老衲又岂敢容留他们栖身！”
那首领不怒反笑，“本大人可没什么耐心，要么便老老实实招出那俩孩子在哪儿，要么就试试我手上这把剑！”他说着倏地抽出腰间长剑，顿时剑光如电，竟晃得众人闪眼。
他将那刀架在住持的颈项上，顿时全场哗然，慧能倏地站起，朗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说了他们不在，他们自是不在。若你们定要拿刀来威吓，慧能愿以身相替！只请大人放过住持与诸位师兄弟！”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上得前来！”那红袍首领面无表情，只拿食指勾了勾，慧能口中念经，脚步却是不慢，刚行到殿前，只见红光一闪，竟是慧能的人头落了地！
老住持顿时站不住了，几乎匍匐地爬到慧能尸身面前，老泪纵横，“慧能啊，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你这一去，老衲这住持之位可传给谁啊！”
所有僧人皆抱作一团，痛哭不已，陆湛抱作哭成泪人的明月，紧紧握住了拳头，胸口那把扇子似乎已被捂烫，若是这帮人大开杀戒，他倒宁愿临死之前还拉上几个垫背的！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再有隐瞒，下场便是如此！”红袍首领说着便阴阴一笑，用脚踢了踢慧能一动不动的身子，“可惜是个光头，不然倒是可以冒充一地土匪！”
他身后一清客模样之人忽地附耳轻道，“这些僧人若是杀光了，怕会惹来非议。倒是这些小和尚尚未烫疤，不然就从中选一两个模样标致的带回去交差吧！再晚可就要耽误行程了！”
那首领自是不悦，“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饭桶，俩孩子都看不住，不然本将军又何必要蹚这趟浑水！只是这些小秃驴各个歪瓜裂枣的，别说是侯爷了，便是本将军我都看不上！”
那清客指了指陆湛的方向，“学生倒觉着那小子长得还行，回去好好养养，定然不会太差！”
陆湛顿时脸上一红，他能感觉到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竟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更让他寒心的莫过于身旁的明月竟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躲去，似乎是想与自己保持距离！
知义紧紧握住了陆湛的手，嘴唇都在哆嗦，“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叫你呢，抬起头来问话！”
陆湛抬起脸来，正对着一张膛红大脸，眉毛既粗且浓，连成一片，双眼怒视，一脸凶相，此时竟像看猪牛一般看着自己，“果然生得不错，倒是差点看走眼了，还是你胡老弟眼光毒！就他了，把他带走交差吧！”
老住持竟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力气，冲到那人面前，“二位大人，这位小施主乃京城陆相陆无虞之孙，只是因为受了重伤，来我这庙里静养。他如今身上还有几处断骨，如何能随你们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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