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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闭上眼醒来是在熟悉的卧室，一天的工作不知不觉中过去，安霁回家吃过饭，连手机都没玩，直接躺上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梦中的小孩如此在意，虽然每次都能进入到同一个梦有些奇怪，但如果把它当成一种另类的体验就别有趣味。
就是小孩在梦中的生活条件真的不太好，如果梦境真能改变，在他的潜意识中，小孩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锦衣玉食，而不需要干一些辛苦脏乱的活。
这次醒来的地点有些不一样，安霁往四周看，发现自己在山林间一颗树上。
这……在野外过夜树上的确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一醒来就是高空，还是很惊悚的。
小心从树枝间下来，安霁有些懵。
难道他换了一个梦？
想了想，他又爬上树去，观察周围的环境。看了会才渐渐发现熟悉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小孩带他去过的山洞河边。
记住方向，安霁开始往回走。
会出现在这，显然是小黑猫从宅中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小孩现在这么样，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从半开小门跑进后院，安霁有些奇怪没看到守门的仆从。
这个宅邸的主人对防守十分看重，安霁的记忆中，经常有巡逻的护卫在园中走过，每个小门都有不下两个仆从轮流把守。
前方有喧嚣声传来，安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后院围了不少人，此刻都看着某个方向，没人发现偷溜进来的小黑猫。
“还说不是你偷的？！证据确凿，你倒是说说我们如何冤枉了你？”说话的人声音有几分稚嫩，语气带着淡淡的居高临下，显然并不是奴仆身份。
“我早说他不是守规矩的人，竟然连小偷小摸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太丢我们的脸。”
“若非……哪还有他在族中的份。”
“三少爷，您看？”
安霁终于能够看到密密人群中的场景，说话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仆从，躬身向一华服少年恭谨请示。
一行人正是安霁曾在园内见过的几个少爷，他们面前，小孩倔强地低着头，双手紧握，却不发一言。
偷东西？测灵石？
安霁并不清楚测灵石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他理解众人零碎的信息。
小孩去厨房偷吃东西被发现了？可明明偷拿食物的是他啊，是他害小孩背了锅。
安霁正要从人群中出去，却见小孩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紧张地看着他，轻轻摇头，眼含祈求。
安霁脚步微顿。
如果不出去，小孩定是要被惩罚，可小孩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让他躲起来，眼底流露出的哀求让人不觉心软。
因管事上前请示汇报，一行人都没发现小孩私下里的动作，安霁退出人群，往四周看去，掂量了下距离，趴上一颗小树的枝干。
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院中的场景。
这么一会功夫，仆从已取来刑罚工具，站在一侧。
“念他尚且年幼，便打上十板子以示惩戒。”三少爷开口说话了，语气并不如何强烈，却给人一种矜贵不可攀的气质。
“三少爷仁慈。”管事忙附和道。
“三哥，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我看就该重重责罚，省的这人下次做出更丢脸的事。”
“我们皆知三哥宽厚，可也不能太轻饶了他。”
被唤作三哥的人左手微抬，身侧说话的人便自发安静下来。
“十板子足以，小惩大诫，下次再犯定不会轻饶了他。”他道，“开始吧。”
话落，便有身体强壮的仆从上前按住小孩瘦弱的身躯压倒在宽木凳上，另一仆从手持木板，双手举起便要落下。
安霁心中着急，思索间干脆跃入厨房内。
在小孩做出示意后他就明白过来，如果直接冲入人群中，以他的速度定然会被抓到，而抓到一只偷食野猫，性命堪忧。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具身体并非他所有，尽管对方的意识只是一只小黑猫，但也不是安霁枉顾性命的理由。
周遭议论声停下，木板拍打在□□上的声音干脆响亮，可见是用了大力气的。
这时，厨房内一阵哗然大响，锅碗落地声一下盖过拍打声，令行刑者也顿了动作。
院内人下意识往厨房方向看去，却见一团黑影从内蹿出，一下爬至树顶，从围墙边跳跃出去。
众人没有防备，竟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逃离出院内。
厨房内一仆从匆匆赶来，“三少爷，小的看管不利，竟有小畜进灶房偷食。”
管事下意识看向院内已经挨下几板子的陆慎，莫不是真冤枉了？
三少爷身侧的小童却道，“野猫偷食如何？测灵石可是清清楚楚表明这人是吃了异兽肉的。”
“是是，还愣着做什么，继续行刑。”管事恍然，心中恼自己糊涂，忙道了一声。
停下的打手闻声举起长板，再次落下。
小孩被牢牢摁在宽凳上，压低的脸看不清表情，却倔强地不愿出一丝声响，只在措然不及下，才沉重闷哼一声。
为首的孩童神色淡漠，似乎并不为此欣喜得意，然而，眼中却明明白白闪过倨傲的光，是另一种高高在上的鄙夷不屑。
未等刑罚施完，他便转身欲走。跟随左右以他为首的华衣孩童们纷纷跟上，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衣料上等的贴身仆从。
管事躬身相送，及至不见对方身影，才转身看向院内已然从伤处渗出暗色的孩童，露出一抹嫌恶。
“把他抬回去，扔点伤药。”
厌恶归厌恶，他可不能置之不顾。
被点到名的仆从满脸不愿，却还是依言上前粗鲁将人抬起，打开院内小门，扔上单薄的木板小床。
一瓶伤药“啪”地直直落在额角，那人嘲讽一笑，“你要多感谢三少爷心善，喏，自己擦着吧。”
“偷什么不好，偏偏要偷异兽肉，听说那东西可是价值不菲，只有受宠的几位少爷才能享用得到。”
“……”
等人出门，一动不动的小孩才缓过气，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已然被指尖深入，鲜血淋漓。
能给他的药自然不会太好，是府内下等仆从才会用到的伤药，效果不好使用时副作用偏又异常疼痛。一般稍稍有点钱的仆从，都不会用这种药，宁愿自己花钱购置。
然而再如何，也比没有的好。
陆慎自嘲一笑，此刻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孩童，反倒是一个备受磋磨的江湖流浪人。
门半掩着，一声轻响，一小团黑影从门外蹿入。
看到小孩身上的伤，安霁心下不忍，内疚不已。若非他自作主张，小孩也不会受无妄之灾。
陆慎伸手想要安抚小猫，看到手掌未干的血迹，又收回了手，“我没事。”
这样的惩罚之前不是没有过，只他学会隐忍后，便没有再被寻到机会。
附着猫身，能做的实在太少，安霁只好蹭蹭少年手臂，聊作安抚。
没有人给小孩上药，他便要自己来。股上十分不方便，安霁帮不上忙，只好在一边看着小孩满脸冷汗流淌而下。
他不能真的躺在床上等人帮他准备一切，待稍作休憩，便又起床弯腰姿势僵硬地去打水清洗。
小孩动作极慢，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安霁正要跟出去，却听门外有陌生脚步声传来，往角落一躲。
“哟，这就能起来了？贱人的命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既然能起身就自己去厨房，省的还要我费工夫给你送饭。”
安霁从门缝中偷瞄出去，所谓的饭，不过是一两个方便食用的馒头，连口水都没有。
等小孩终于换过一身衣物趴在床上吃着干瘪的馒头，安霁也从厨房带来了一个鸡腿。
寻常饭食并不会引起注意，关键还是在那块肉上。
小孩摸摸小猫的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责怪安霁的行为，只告诫他要小心，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厨房食材的不同之处。
没一会，小孩说累睡着了，安霁乖巧地待在小孩怀中，充当对方的抱枕。
他是在一股热意中醒来的。
安霁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小孩发热了。
意识不清的小孩口中喃喃，言语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几个“为什么”“不”的字词。
没人会注意小孩有没有按时去厨房拿饭吃，自然也就没人会发现小孩身体上的不适。安霁不安地用前爪拍拍小孩的脸，小孩只睁了下眼，又昏了过去。
不能这样下去。
安霁跳下床，往屋外走。
他记得这座宅中，是有医药堂的。虽然他不懂药物，但去看一看总是要好一些，说不定就有现成的消炎伤药呢？
好在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地会去“熟悉地形”，很快找到了药堂的方位。
药堂来来往往不少人，安霁观察了好一会，才寻到机会进入屋内。
大厅内是各类药材储物柜，安霁看了眼晕，又往里走去。
药堂后院摆放有不少需要晾晒的药材，院中时时有人，安霁观察了下四周，从边缘随便进了个屋子。
这间屋子正中有一个类似炼丹炉的大鼎，安霁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往里见到一排白瓷丹瓶，他欣喜地跳跃上去，辨认字迹，寻找能给小孩吃的药物。
令他遗憾的是，上面只写出丹药名，却没有说明功效。他能带的东西不多，当然要挑有用的带回去。
从屋内出来，他又往另一个屋子里走去。这次运气不错，屋内摆放有不少成品中草药，写明了药物用处。
消肿去热，就是这个了。
安霁衔过药包上包扎的小绳，拖拽着往外走。躲躲藏藏许久，才顺利从药堂出来，寻了条无人经过的小路，往小孩住处赶。
回到屋中时，小孩已经醒了，拿了布正过水给自己去热。安霁忙将药包拖过去给小孩看，示意他熬药吃。
小孩似乎懂点药理，对他说道，“这个药对我确实有用。”
安霁高兴地蹭蹭小孩的手。
陆慎看着纸包上鲜明的标记，明白这又是小猫从药堂顺来的。丢一包普通的药不算什么，可要瞒过别人熬药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与自己的性命相关，小孩没有顾虑太多，挣扎着拖起伤躯，从屋内翻出一个破旧的小炉，又去院内打了水，拿了点柴，准备直接在屋内熬药。
他的屋子没人愿意主动进来，现在倒成了一件好事。
他煎药时，安霁就趴在一边看。喝过药，药性上来小孩爬上床准备睡一觉，安霁便跟着上床躺在他边上看护他。
一觉醒来，好算烧下去了。安霁还想去找点药来给小孩，却被严词阻拦了。想到自己累的小孩受罚，安霁没有再坚持。
受伤的这些天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人会让小孩去干活，但安霁宁愿小孩身体上受些累，也不要经历这番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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