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离婚吧

　　江怀荆就觉得，让小朋友喊自己爷爷有点过，他道：“你既然是我家江白泽的朋友，那喊我叔叔就没错。”
　　摇滚嗓连忙道：“我不是泽爷的朋友，我是泽爷的好儿子，您是泽爷的爸爸，那我就是您的亲孙子。”
　　江怀荆：“………………”
　　不就是玩个游戏吗？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亲孙子。
　　江怀荆是真的觉得这一整天都特别魔幻现实主义。

　　江白泽见自己亲爹各种婆婆妈妈的推拒，已经看不下去了，直接道：“叫你一声爷爷你就答应了吧！”
　　摇滚嗓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爷爷，叫你一声爷爷你就答应了吧！”
　　然后，又开始惯例地念叨——
　　“爷爷，您是嫌弃我配不上您么爷爷？”
　　“爷爷，还是说我之前说您不配当泽爷的爸爸您生气了？”
　　“爷爷，您吱个声啊爷爷！”
　　“爷爷，您这样我好慌啊爷爷！”

　　江怀荆是真的被现在的幼儿园小朋友刷新了一遍认知，自家小孩儿话不多但句句惊天地泣鬼神，摇滚嗓就一逼逼机但是逼逼的都是骚话。
　　江怀荆五年前喜当爹就算了，他不想五年后喜当爷爷，他语调含着推拒：“不是，我是个90后。”

　　身为一名90后，虽然已经到了奔三的年龄，但江怀荆始终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他连父亲的身份都没适应好，敢问怎么去适应爷爷的身份。

　　摇滚嗓道：“90后又怎么了？我爸妈也是90后啊！你们90后还玩鄙视链的么？你是想鄙视我这个10后么？”
　　江怀荆冷静地和摇滚嗓讲起了道理：“是啊，我和你爸妈差不多的年纪，所以你喊我叔叔就够了。”
　　摇滚嗓道：“爷爷，您可别谦虚了，您是199几年出生的人，我是201几年出生的人，一个出生在20世纪，一个出生在21世纪，说起来，差了整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就一百年，放心，您当我爷爷绰绰有余。”
　　江怀荆：“………………”
　　竟无言以对。
　　身为一名90后，他确实和10后的小朋友差了一个世纪。
　　不然，怎么会有一种浓浓的跟不上时代之感。

　　江怀荆默然无语片刻，终于承认了他其实是爷爷辈的老年人的事实：“行吧！你随便喊吧！”

　　摇滚嗓认下了爷爷，就开开心心地带爷爷打起了游戏。
　　江怀荆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哪怕上手颇快，但依旧菜得一批，他全程都是被儿子和孙子重点保护的对象。
　　江白泽倒也还好，打游戏的时候人狠话不多，但摇滚嗓就逼逼个没完的那种。
　　他不仅逼逼，且每次逼逼前还会带称呼的那种。
　　然后，这把游戏的画风是这样的。
　　“爷爷，有人开枪了，你躲到房子里别出来，等我跟爸爸干掉对方再说。”
　　“爷爷，空投了，你跟着我啊，我带你去抢物资。”
　　“爷爷，有人在打你，不过没事的，我来救你了。”
　　“爷爷，快，跑毒，跑毒！”

　　饶是江怀荆这么冷淡沉稳的性格，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吐槽道：“感觉我就是《葫芦娃》里被蛇精和蝎子精抓起来的爷爷，全程等着葫芦娃来救。”
　　江怀荆是真的觉得这把游戏毫无体验，他第一把，对游戏各种不熟，菜得要命，而摇滚嗓全程喊他“爷爷”，且和江白泽一起各种护着他照顾他。
　　于是，江怀荆恍惚中有一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返乡带着乡下老年人体验新款游戏的既视感。
　　想他江怀荆，正儿八经90后，也才27岁，却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又老又菜又土的沧桑感。

　　江怀荆这话一出，小孩儿和摇滚嗓异口同声：“《葫芦娃》是什么。”
　　江怀荆直接陷入自闭了，《葫芦娃》是他的童年，但显然不是10后的，他冷淡地解释道：“一部动画片。”
　　小孩儿和摇滚嗓齐齐道：“没看过。”

　　江怀荆没吭声了。
　　他跟21世纪出生的人，真的不是一个世代的。
　　他们之间何止是代沟，明明是马里亚纳海沟。

　　好在一把游戏很快就结束了，魔性的体验也就半个小时，江怀荆第一把游戏，子弹打了不少，但一人未曾击杀，他被小孩儿和摇滚嗓保护得很好，成功吃到鸡，却也获得了“躺赢”和“人体描边大师”的荣誉。
　　江怀荆被家里小孩儿带着吃鸡，虽然各种玄幻主义，但到底是一次很新奇很不错的经历，他略微思忖片刻，还是把图分享到朋友圈，然后皮了一下：“谢谢大佬带我吃鸡！”

　　江怀荆这种名导加行业大佬，微信加的人相当多，能加到他微信的，也俱是业界精英，他微信里多是著名演员、顶级制片人、资本圈大牛。
　　可江怀荆在这些娱乐圈精英里，也是被人跪舔的顶级大佬。

　　江怀荆基本不玩朋友圈，如今他第一次发朋友圈，说的虽是游戏，但一刷新，自然一堆的赞和评论，朋友圈的画风也都是在疯狂赞美他。
　　“江导居然玩儿个吃鸡，我也玩诶，有机会一起双排啊！”
　　“江导游戏好厉害，第一把就吃鸡了，666666，有机会一起玩啊……”
　　“没想到江导也玩这个游戏，以前合作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江导要玩游戏的话带我啊，我随时都在。”

　　江怀荆朋友圈一发，不少人都开始眼热这个通过吃鸡勾搭上江导的“大佬”，之前不玩这游戏的都默默下载了这个游戏，只希冀自己有机会能通过游戏这个途径打通江导这条人脉。
　　江怀荆玩吃鸡这条消息也瞬间传遍业界。

　　江怀荆分享朋友圈就是想记录一下这次神奇的被儿子带飞的经历，发完朋友圈就没太在意了，只是他再一刷新，就发现“泽爷”给他点了个赞。
　　他忍不住再刷新了一下，想看看小孩儿会不会给自己评论，结果小孩儿已经望了过来，冷冰冰询问道：“还接着玩么？”
　　小孩儿看到他在朋友圈里夸他是大佬，却依旧八风不动、冷淡矜贵，整个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气场宁定而强大。
　　江怀荆笑了一下，道：“玩。”

　　*

　　接下来，父子俩就一边做头发一边打游戏，时间倏忽而逝。
　　临近饭点，江白泽驾轻就熟地托了理发店工作人员到附近商场打包食物过来，江白泽挺要面子一男孩儿，自是不会在自己发型做到一半的尴尬时刻出门，于是父子俩就在理发店凑合着吃了打包过来的午餐。

　　江怀荆吃着儿子托人打包来的食物，一整天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小孩儿才五岁，按照他对五岁小孩儿的设想，他还得给小孩儿喂饭，事实上，在承诺帮忙看小孩儿的时候，他就做好了照顾小孩儿吃饭的准备。
　　现实却是，他才是被小孩儿照顾吃饭的那个。

　　十一点半，小孩儿就去托工作人员帮忙打包食物，他和工作人员商量好点什么菜，还一脸认真诚恳地推荐道：“这家店的小排骨超好吃，你可以试试。”
　　江怀荆挺糙一人，剧组工作的时候跟着吃盒饭的那种，他对食物不挑，如今儿子推荐吃小排骨，自然没意见。
　　戳进微信打算付钱，小孩儿已经率先把钱转给了工作人员，他大大方方地表示：“这顿我请你。”
　　江怀荆：“………………”
　　这小孩儿，有点妖孽啊！
　　才五岁，就能请人吃饭了。

　　但江怀荆始终觉得，让小孩儿掏钱请自己吃饭有点过意不去，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道：“还是我来付账吧，你零花钱也不多。”
　　江白泽神情淡然：“不用，请你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江怀荆：“………………”
　　这么壕的吗？

　　江怀荆不由好奇小孩儿的家当起来，他八卦地问道：“这么大方，宝宝你有多少零花钱啊？”
　　江白泽淡然扫了一眼江怀荆，嗓音清澈宁淡：“谁闲着没事干会天天数自己有多少存款，不都是有多少花多少，花完了再说的嘛！”
　　江怀荆默了默。
　　小孩儿不仅有钱，还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阔少爷做派，都不算账的。
　　小孩儿委实有丶丶牛逼。

　　江怀荆思索片刻，打算微信上给小孩儿发个红包，但微信红包最多也就200，他觉得发给他家江少爷有点拿不出手，他这是给小孩儿第一次发红包，算见面礼了，所以干脆直接转账了10万软妹币过去。
　　随即，江怀荆悠然道：“给你发个小红包吧！”
　　十万，对江怀荆收入高得惊人的导演兼资本家而言，真不算什么，要不是小孩儿实在太小，他甚至会多加一个零。

　　江白泽看到微信提示音，很认真地数了数到底有多少个零。
　　数清楚之后眼角肌肉一阵抽搐，他亲爹真的是……人巨傻钱巨多型。
　　被卖了还给钱。
　　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江白泽抿着唇沉吟片刻，还是没收，他答应洛小栀今天照顾江怀荆，坑了他来染奶奶灰已经够过分了，再坑个十万块，他怕洛小栀回来直接打断他的腿。
　　江白泽冷酷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差钱。”
　　江怀荆见自己发的红包江白泽不收，就觉得这小孩儿挺大气的，连钱都收买不动，他一阵欣赏，表扬道：“宝宝你还真是大气，连红包都不收。”
　　江白泽：“………………”
　　从来没心没肺的泽爷，良心陡然有一丢丢痛。
　　我爹好傻啊！
　　我这么坑个傻白甜，道义上都过不去吧！

　　好在饭菜到得很快，两人见午餐到了，便挪步到理发店等候区吃饭，那里有一整套桌椅供客人使用。
　　江白泽主动把餐馆打包用的纸袋拆开，开始摆放餐盒和碗筷。
　　江怀荆看着小孩儿做这些琐事，真的会有一种被照顾被宠到的感觉。
　　这小孩儿，也不知道洛栀怎么教得，这么聪慧懂事，特别会照顾人。

　　江白泽把饭菜摆好，便和江怀荆一起洗了个手，父子俩就面对面坐着吃饭。
　　江怀荆吃着儿子推荐的小排骨，心情愉悦，神情餍足，小排骨烧得入味，口感软嫩鲜美，确实非常好吃，对得起泽爷的推荐。
　　江怀荆夸赞道：“小排骨确实很好吃。”
　　江白泽冷冷淡淡地应道：“嗯。”

　　江怀荆被儿子带着玩了一上午的游戏，把把吃鸡，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夸赞道：“你游戏玩得挺好的。”
　　江白泽听着亲爹的褒奖，半点没飘，不仅没飘，甚至依旧冷漠脸，道：“这样的鱼塘局，还不是乱杀。”
　　江怀荆：“………………”
　　合着我就一鱼塘局的臭鱼烂虾。
　　不过江怀荆也知道，因着他是个新手，所以排的时候匹配的对手并未强到逆天，江怀荆带飞自己实属正常。
　　可这样的正常又不太正常，小孩儿才五岁，幼儿园大班在读，能把他这个菜逼带飞也特别牛逼了。

　　江白泽啃完了一块小排骨，瞥了一眼对面的亲爹，评判道：“你游戏上手挺快的，不像洛小栀。”
　　江怀荆也就迈入社会之后工作繁忙根本没时间玩游戏，可年少时，也是各种游戏玩着的，他CS玩得好，所以这样的枪战类手游入手很快，他就第一把不太适应表现得很菜，后边便慢慢跟上队伍节奏不掉链子了。
　　江怀荆听到洛栀的名字，“嗯？”了一声。

　　江白泽发现他亲爹似乎真的特别在意洛小栀的，每次他提起这三个字，对方都表现得尤为好奇，江白泽讶异片刻，便也不太在意，爸爸在乎妈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他声音岑冷地道：“洛小栀玩游戏，属于人菜瘾大的那种。”
　　江怀荆见小孩儿言语精准犀利地吐槽洛栀，微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人菜瘾大洛小栀。”

　　江白泽也跟着笑，这种笑并非嘲笑，而是默默地有点宠的那种笑，暖丽笑容绽放在小孩儿冰冷又漂亮的面庞上，很是温暖动人，这种时候的江白泽，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天使，他也确实长了一张天使般精致可爱的面庞。
　　他真的跟洛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哪怕毫无血缘，江怀荆也不可能讨厌他，不仅如此，因着这张和洛栀肖似的脸，都能让江怀荆控制不住的喜欢。
　　比如此刻，江怀荆看着他笑，心都空了。
　　某些隐晦又卑微的念头在内心发酵：什么时候，洛栀也能这样朝着他笑。

　　话题转到洛小栀，从来冷酷的小孩儿罕见的有点话多，他清澈稚嫩的声线都带着柔和，眼底都染了笑意：“这游戏是洛小栀最先玩的，但是她玩得很垃圾，她天天嚷嚷着要找个大腿带她，但又很自闭不爱社交，就一直玩得垃圾，动不动就落地成盒，毫无游戏体验。”
　　“有一天，她就突然盯上了我，目光绿油油地念叨道，‘宝宝，我要把你养成我的大腿’。”
　　“然后，她就教我玩这游戏，可能玩游戏真的看天赋的吧！”
　　“我就随便玩了一天，就成了她的专属大腿。”

　　江白泽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一些画面。
　　画面里，洛小栀食指探出，戳戳他的胳膊，请求道：“泽哥，甜蜜双排么？”
　　“泽哥，带带我啊，泽哥！”
　　“泽哥，我这把看你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落地成盒了多少把了，我一个人真的玩不下去。”

　　江怀荆看着小孩儿神情温柔宠溺地提起和洛栀相处的趣事，怔怔地出神。
　　看得出来，母子关系亲密无间。

　　毋庸置疑，江白泽就是个五岁小孩儿，但是洛栀从未曾把他当做小孩儿对待，她一直把他当独立的人格来相处。
　　江白泽能成长得这么妖孽，或许有一部分天生的遗传基因，那是他与生俱来的聪明和懂事，但更多的，还是后天的悉心教导和培养，洛栀定然是花了很多的时间和小孩儿相处才能养出小孩儿这么宁定坦然的性格。

　　小孩儿都是大人的投影。
　　江白泽身上，满满的都是洛栀的痕迹，不只是样貌的，还有性格的。

　　江怀荆定定地看着江白泽，试图从他身上找寻那个女人的影子。

　　一个把自己儿子当游戏大腿养的女人，怎么看都宝藏欢乐吧！
　　只是很遗憾，这些时光，这些经历，都没有他参与的痕迹。
　　好在未来还很长，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去创造和洛栀和小孩儿相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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