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回忆录

　　沉默，又是无边的沉默。如同我在杨府度过的那千百个日日夜夜，纵使大婚那一天红绸招展锣鼓喧天热闹至极，可是那热闹就像沙漏里的沙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漏光了。那炫目如烈火的红色也渐渐冷却了热度。

　　寂寞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午夜梦回之时我终于理解了弱水曾经的话语，理解了她那无边的寂寞。

　　我曾经站在杨府大门口送他出征，送他去打猎，送他去捉妖，送他去与孙悟空切磋，我已经数不清我到底多少次倚门回首，送我的夫君远去，直到有一天我回头看他时，猛地发现，我站在门口之时，是不是是一个“囚”。

　　我不怕寂寞，我也曾在深海海底，假装自己是一个溺水的人，静静地随着海水沉浮，感受着与尘世喧嚣不同的冷寂。

　　我怕的是这寂寞会在某一天吞噬了我，将我珍藏那一点点光芒瓜分殆尽，告诉我我的努力都是徒劳，我注定会被那一片黑暗所吞噬，所抛弃。

　　“很难回答吗？”

　　我开口道，我原以为这会很难，毕竟我一千年以来都没有开过口，这个问题变成了我心头的一根刺，伤口很小，却时时隐隐作痛，想拔又拔不出来，让人闹心的很。现在我终于拨出来了，却发现虽然不是很痛，可是连皮带肉，让我的心破了一个口子，风刮进来的时候，飒飒作响，冷得很。

　　我看着抿唇，眉头蹙起如临大敌的杨戬，我曾经见过他这个样子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治理弱水绘制地形图的时候，第二次是天庭要他对付孙悟空的时候。

　　这是第三次，我自嘲地笑笑，原来在杨戬心中这个问题已经可以媲美三界存亡。

　　他不开口，我开口，他属河蚌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有些东西我憋在心里已经够久了，与其在他心里也种下下一根刺，不如一开始就把事情讲的明明白白。

　　“你可以为了哮天犬不要性命，为了狐妹劫法场，为了三界不计前嫌放过玉帝，送弱水上天，这些都是爱，如若有天我深陷险境，你也会为了我上天入地不顾性命，可是我要的从来不是这种爱！”

　　“你也会为我画眉，为我撑伞遮阳避雨，赠我丁香，帮我种花，许我朝游沧海暮苍桐，满足我一个个无理的要求，即使我的饭菜再难吃也会面目改色地吃下，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习惯会帮我在厨房打下手，体谅我，爱护我，你做了一个丈夫所能给妻子的所有的呵护，可是这些是爱吗，你是因为爱我才做这些的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一句我一直很想说的话

　　“你本末倒置了”

　　最后一句已经不是说出来了，更像是嘶吼。

　　终于说出来了。

　　我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透过眼泪看着杨戬，明明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受重伤，刚刚嫦娥给的丹药只是仅仅攥在手心，不去服用，却强撑着以三尖两刃刀为仗支撑着自己。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拉住我的手。我却向后一步，躲开了。他抓了一个空，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空中，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不可名状的气氛在我们中间蔓延着。

　　我不敢离他太近，我怕会心软，我已经是无多少时日之人了，我不敢给他留下任何希望，不然当我死讯一传来，他一定会将我的死的责任都一力抗下，我宁愿他认为我对他怨恨颇深，死生不复相见。

　　可是在我躲开的那一瞬间，杨戬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支撑，明明刚刚那么痛都挺着脊梁，现在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儿时，母亲与父亲伉俪情深，琴瑟和鸣。我便心神向往，想着我以后也要与自己的妻子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年少轻狂之时，也曾学着无赖小儿攀墙头偷看邻家少女。后来惨遭家变。为了救出母亲，无暇考虑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之事。对于嫦娥，我有过有过仰慕，有过敬仰，却毫无男女之情。”

　　月下独舞，惊鸿一瞥。有过心动，却无情爱。

　　说道这里时，他停了下来，看着我，“对你，我是欢喜”

　　不是喜欢，是欢喜。

　　你喜欢我，我是欢喜的。不是那种有了优秀女子爱慕的虚荣心，而是一种纯粹的欢喜。

　　为他疗伤时的欢喜，为他出头时的欢喜，娶她时的欢喜，与她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欢喜。

　　他的人生已经在家变之时一分为二，忍辱负重，苦大仇深才是他未来的写照，那种纯粹的为了喜欢而欢喜，却是再也体会不到了。

　　“娶你，也是真心的”

　　欢喜与真心，我知道这已经是他那张笨嘴所能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看着杨戬眼中的恳求，歉疚，与我期待很久的--情，我竟然有天会在他眼中看到恳求，

　　指甲猛地扣进掌心，让我清醒了一些，我在心里苦笑，天道真的是一点便宜都不让人占，在我弥留之际，竟然让我得到了我千年苦苦不得的东西。

　　“杨戬，我们……”回不去了。

　　“吼”

　　华山结界处突然传来龙吟，打断了我的话，我和杨戬都被那声巨响吸引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声龙吟让我心神难安，我和杨戬向华山那看去，一束巨大的光束从华山直射天际，那光束五彩斑斓，透着金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我猜测这大概就是新天条了。

　　可接下来的景象，让我目眦欲裂，一条粉色真龙盘旋而上，竟然融入入了光束之中。

　　“龙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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