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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最是竹马义，两小无嫌疑4
九五年，临近高考。
梁植用一份精彩绝伦的毕业论文叩开了当时数所名校的大名，清华浙大以及哥伦比亚大学，都愿意将保送名额直接留案给他。
他还很年轻，理论不成体系，甚至还很稚嫩，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他的论文《重论爱因斯坦――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试探性观点》涉及的领域却是当时中国科技领域最最需要尖端技术，很多的年轻人都想要投身于国家科技研发行列，他也一样。
难得的是，他才是一个十七岁的高考生。
但是到了临近高考之时，他的导师、他的同学、他的亲戚都再也没有听过这个令人惊艳的青年的任何事。
梁家倒台了！
就像一株大树那样，枝繁叶茂下也不免有残叶祸芽。那会儿正值香港回归前期的紧张时期，政治场上纷纭诡谲。老牌的军政集团都积极未雨绸缪中，但梁植向来无意仕途，他的眼光一直放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上。
对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他没有丝毫察觉：
梁家倒了，这意味着什么。
一夕之间，大厦倾颓。
别看四九城里玩得春风得意的新贵少爷有多招人艳羡，但大家其实心里都有一杆秤，权衡家族利益与国家利益。
现实来说，他们不也就投胎得好。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拥有比普通人更宽阔的平台与丰厚资源时，还要承受比普通人残酷千万倍的代价。就像梁植这样，一夕之间，他所有惊艳的成绩卓越全部烟消云散。
一切都来得气势汹汹，那时的梁植太弱小了，他没有力量反抗这个命运。
还记得那天，也是骄阳似火的盛夏，六月三号的日子。繁盛的也不仅仅是校园一路踏碎的光影乱琼，那些年岁冲动的玩闹也一寸寸地放肆喧嚣。蓬勃的，酴糜后又迅速枯死。
许释每每想起那天，心头就一阵绞痛般的窒息。他扯着衣领大口喘气，像只搁浅的奄奄一息的鱼。浓重的悲哀与悲愤将他狠狠淹没，他的三儿啊。
那天也是因为心绪不宁，许释公然翘课了。但凡这种情况许释都是会跑回家，爬上后院的大榕树远远望着三儿家的院子。这天照旧，但如果许释知道他将会面临什么，他还会少年意气、一意孤行吗？
但岁月没有这么仁慈，没有因为他是许小少就网开一面。
“啪！”
狠狠地一巴掌过来，梁植结结实实地挨了，半张白净的俊脸就唰地红肿起来。
“妈――”
“我没你这个儿子！”此时的梁夫人完全没了平日干练的庄严，一双红得可怖的眼睛死死盯着梁植。几次欲言又止，只得恨恨落泪。
看到梁植被打许释魂儿都没了，急急跳下树赶过去，长腿跨过了那道他自小就不知翻了多少回的梁家大院。但这次，他的身份不再是梁夫人的半个儿子了，而是仇人！
“梁姨，您别打三儿啊！他这么听您的话。”
梁植自他跨进门那刻就没瞧过他一眼，但梁夫人却是捏紧双拳，比此前还要怒意。许释敢保证，当时梁姨绝对是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也抡给他一耳光的。
她颤巍巍地开口：“小释，不，许释，许小少。”
“梁姨，您这是干什么呢？”许释急急开口，任他平日插科打诨也不见得不会看人脸色，这回，是真的出事了。
“算梁姨……算我黄珊宜求你，放过我们家三儿吧。”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炸在许释的脑袋里，他半天都没有缓过来。梁夫人继续强压着气急攻心的火气，声音都在抖：“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这……这是病，我不能让你把三儿毁了。阿姨求你，放过他。”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连那晚是一时情欲还是喜欢都还分不清，贪婪新奇与快感刺激荷尔蒙，这会儿被明晃晃地挑出来，许释的脸唰地就羞红一片，之后就成惨白了。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同样的抖：“梁姨，我跟三儿是兄弟，我们闹着玩的。”
“三儿书包里层里有一盒巧克力，不是我送的。上面还用了粉色的纸包的齐整，写着一串抒情俄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脸皮儿薄，没好意思跟您说，但一定是个顶顶好看的姑娘吧。”
“梁姨，我妈给我吃好的用好的，但她从没亲手给我做过饭，缝件衣服。所以我从小就把你当我妈妈来看。三儿是你的儿子，我也是。现在儿子不孝让你伤心了。”
说到这，许释的声音哽咽起来。
“三儿那么听你的话，我们清清白白的。就算玩得过了那也是我的不好，您别怪他。”
梁夫人痛苦将脸捂进双掌里，压抑着悲愤绝望的哭声。脆弱，无助，她只是一个发现儿子误入歧途的可怜母亲。
最后，梁植把人送到门口，也不说话，就平静的看着他。
仿佛像是个陌生人。
许释口腔里泛起苦涩，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梁植眼底的冷漠刺痛了他，他仿佛看见曾经那么要好的他们正在快速变老，然后死去。
憋了好久好久的眼泪迸出泛红的眼眶，悲愤、羞辱、委屈，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落，眼前一片朦胧的水汽。
三儿，救救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脸颊上一点温热的触感，是梁植抬手揩去他的眼泪。却惹得他爆发出更多的泪珠子，如决堤的山洪在梁植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三儿，放过我。
“梁植，我恨你。”
许释惨淡一笑，斩钉截铁地吐出这几个字。我恨你，我真的恨死你了。一字一句地，带着恶狠狠的力度，仿佛要砸进他心里去。傲然转身走了，像只骄傲至极的孔雀，最后狼狈地骄傲。
如果他知道他这一转身就是彻底斩断俩人数十年的恩怨纠葛，然后再用数十年来赎罪偿还。
许释，还会这么做吗？
当晚，梁家就出事了。据说几辆低调撤牌的红旗军车在夜色中开进梁家大院，梁植自此之后再无音信。
这一别，就是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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